江浣水雄踞宁州,号称北境雄狮,这名头可不是谁赏赐的,而是靠着血雨腥风生生拼杀出来的。
江浣水虽然确实有权臣之嫌,但当年之事说到底是大楚挑起的战争,提起此事,那张焕文之前的言论便不见得能站得住脚了。
念及此处众人又纷纷看向张焕文,但张焕文却神情平静的言道:“魏王殿下年少有为,又有宁州诸多事务需要处理,疏于读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虽然此事与今日之论调并无关系,但既然魏王发文,在下便厚着脸皮与魏王言说一番。”
“当年瀚天大帝在位,他素有雄才,意欲吞并六合,将北境揽入疆域,故而出兵宁州,三十万大军与百万宁州甲士对峙于玉雪城外,鏖战数月,双方力竭方止。”
听到这话魏来不禁眉头皱起,倒并非张焕文所言之中有什么歪曲事实的言论,魏来皱眉的原因恰恰是因为张焕文所言可谓一五一十的将整个事情的过程说得真真切切,没有半点扭曲的地方。
这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毕竟之前张焕文那般诽谤江浣水,将之说成了穷兵黩武的恶徒,魏来本意是想让他的言论不攻自破,但对方的坦然却让魏来意识到恐怕对方这番说辞还有后话。
但明谋已出,魏来也没有后路可退,他虽然心头疑窦丛生,嘴里却言道:“先生也说了,是大楚先挑起的战争,我外公引兵拒敌何错之有?”
“殿下有所不知了。”张焕文如魏来所料一般,对于魏来此言早有准备,他笑道:“当初楚帝出兵前是与江浣水通过气的,只要江州牧能够割出包括玉雪城在内的十余座城池便可退兵,是江州牧一心求战,方才让这的玉雪城外一百余万条生灵死于非命。”
魏来闻言一愣,他本以为张焕文会在这时说出些什么高论,却不想吐出的却是这样一番话。
他笑了起来,言道:“那以先生的意思是,我的家中来了匪盗,我家有万两银钱,他说只要两千两便可离去,所以我就得给他两千两,不给钱与他拼杀反倒是我的不是咯?”
“钱与人命怎能相提并论?”
“圣贤有言: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
“区区数城之地,怎能与百万人命相抵?况且北境这数百年来,兵戎剑戟往来,死伤无数,又何时有过休止?兴亡皆是百姓苦,岂有终焉?倒不如修生养性,求得圣贤之道,参得无上天道,泽牧天下,方可终结者乱世。”
张焕文眯着眼睛如此言道。
魏来闻言心头一凛,以他的心性自然不会因为对方这番惊世骇俗颠倒黑白的言论所恐吓,他只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小看了眼前这位儒道大圣。
八门大圣,那是多少修士毕生追求的目标。
他需要天赋、机遇、心性等诸多要素杂糅在一起,且每一样都要是顶尖之姿,方才有可能触摸到第八道神门的门楣。
而张焕文的年纪不过五十出头,便能抵达此番境界可见其天赋心性都是顶尖中的顶尖,谋略更是远超出常人,若说他为了敲打青冥学宫,在这处数落对方,当然还有据可循。
可魏来在此,他如此出言辱没江浣水,必然招来魏来的愤怒。
要知道江浣水的名头响彻北境,无论敌友提及这三个字眼无不心生敬畏,他今日固然能凭借着八门大圣的修为以及无涯学院的名头强压下众人的不满,扭曲事实。
这并非难事,但众人定然是面服心不服,反倒坏了无涯学院的名声。
魏来之前一直觉得张焕文所言古怪,此番言论魏来更是能寻到千百种办法将至击破,但以对方的心性就算要强行扭曲事实,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破绽百出的话来。
想到这里魏来的眉头紧锁,他抬眸看了看周围的儒生,他们都是来自北境各地的儒道大能,在各自地界影响巨大,甚至大都与王朝上的君主亦或者权臣有着联系,再联想方才张焕文所言以及忽然转变态度让李澄凰参与这番儒道大会的楚帝,魏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然抬头看向张焕文,张焕文却在那时继续言道。
“北境九国分立已有千载,兵戎不断,百姓民不聊生。我等儒生入仕为官,得来的却不是施以圣贤之政牧泽百姓之事,而是手握兵戈,掌杀伐之道。”
“一身仁义圣贤之法,最后却沦为兵家杀伐。”
“前日我恰得楚帝之令,有一法谕传于诸位,诸位大可带回诸国,秉明各位君王。”
“我楚帝即日起,为北境永得太平,会召集各方军伍出兵列国,列国若明此举恩德便出城献降,若是冥顽不灵,便唯有刀剑以待。”
“望诸公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