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肠山内,一群黑山渠帅面面相觑。
淇水之战的结果,极大的动摇了所有人的信心。
昨天三万同袍的音容笑貌还仿佛停留在眼前,今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三万人!黑山军众渠帅中,只有于毒部众有三万人。
也就说,其他人只要遇到敌军,必死无疑。连求援的机会都没有。
于毒比较有头脑,审时度势后,望向众人,小声的说道“某感觉这魏郡不是一个好去处,吾等莫如暂时先南下进攻东郡?”
“东郡太守桥瑁被兖州刺史刘岱诛杀后,新任太守王肱亦上任不久,未得人心。有上千兖州百姓逃至某麾下,有彼辈为向导,攻克东郡并非难事。”
众人立即交口称赞,去哪都比去魏郡送死强上太多。
但副将眭固有意同于毒争夺权威,问道“白帅之仇便此作罢?就这样狼狈退走,岂不让人笑话?”
笑话不笑话的,一群匪寇哪会在乎这些?
青州黄巾军精选士卒三十万入侵渤海,结果公孙瓒率步骑二万人,逆击于东光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黄巾贼弃其车重数万两,奔走渡河。公孙瓒又因其半济薄之,贼复大破,死者数万,流血丹水,收得生口七万余人,车甲财物不可胜算,威名大震。
人家三十余万人被公孙瓒斩首三万级就很识趣的赶紧跑路,黑山军十万人损失三万人跑路更合情合理,有什么可丢脸的。
于毒一点也不想在大河之畔重演被魏郡大军突袭的惨烈情形。再死七万人,这十余万人就几乎全军覆灭了。到时候别说劫掠东郡,能不能活着回到鹿肠山都犹未可知。
这一点,其他渠帅也是相同想法,在生死面前,脸面不值一提。
但有些事,大家心里清楚,却绝对不能付诸于口。若大家说,白饶死了就死了,不用管他。那这支大军的人心瞬间就崩散了。连同袍死活都可以不顾,还怎么一起同甘共苦?
于是于毒慎重的说道“白帅之仇,不可不报!眭帅之言,足见情深,令吾等感动不已。如此,便由眭帅带部众继续劫掠魏郡,为白帅报仇雪恨。吾等攻取东郡,为眭帅提供粮草。”
“眭帅义薄云天,吾等佩服。”
“是极,是极,眭帅与白帅兄弟情深。由眭帅为白帅报仇雪恨,再合适不过。”
众人倒不是真觉得眭固有多义气深重,只是为白饶报仇一事,他眭固不去,就得其他渠帅去,那众人立即统一立场,还是你眭固去吧。不然一旦乱了立场,挑选起来,这必死的任务就有可能落到自己头上了。
眭固没想到众人会如此无耻,你一言我一语,人声鼎沸,完全不给自己插话一句话的余地。
于毒重重的一拍手,说道“既然没人反对,那此事便如此定下。大军兵分两路,某率众渠帅南渡大河,攻打东郡。眭帅率众东出淇水,劫掠魏郡,为白帅报仇雪恨。”
众人立即一哄而散,数名渠帅拉着眭固大加赞扬,盛赞其义薄云天,表示愿与其深交,甚至有数人直接表示今后愿以兄事之。
当应付完周边恭维的渠帅后,眭固发现自己边走边聊已经远离了营寨。气的眭固破口大骂,别以为自己看不出这群人是何居心!只不过自己一个人的声音,独木难支,抵抗不了所有人的一致决定。
若有可能,眭固倒真想大喊一声,白饶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去送死!
很快消息就传遍了全营,眭固的亲卫得知己等要孤身前往淇水以东面对魏郡大军时,一个个不敢置信的围着自家渠帅。
“渠帅,吾等当真要独自前往魏郡劫掠?”
“是啊,渠帅。您是哪里想不开,会做这种抉择?”
我这不是想趁机削弱于毒权威,争取名望吗?怎么会知道这些人如此无耻,众口一致的将报仇之重任丢给了自己。我那点反对的声音,在沸反盈天的背景里,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来,就被碾压了。
“渠帅,您知道营里在怎么议论您吗?”
眭固望着出声的头目,问道“有何言论?”
头目右手食指敲了敲脑袋,说道“营中皆流传,您这里可能……”
“啊!气煞我也!”眭固大吼一声“谁敢胡言乱语,皆驱逐出营!让彼辈在山野受饥寒而死!”
“这倒不用渠帅吩咐。营中士卒不愿去魏郡送死,多有逃亡。”
眭固无力的坐回了胡牀上,捂脸问道“汝等是否亦觉得某头脑不清?”
一群士卒站着围在眭固身边,俯视着中间低头捂脸的眭固,回道“不是吾等,是全营近十万将士,皆如此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