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建康五年十月起,张瑞就刻意安排了一系列手段,预防民间保守势力对工业区的非议。
但在十二月,天气最寒冷的时节,一封奏折还是引爆了天下舆论。
幽州道监察御史弹劾范阳工业区工坊恶意败坏风水,树立熔炉三千余座,黑烟覆天。
关键是污水直接排放进灌溉农田的水渠当中,黑水纵横,侵污良田数百亩。
消息传出,天下哗然。
张瑞更是气的砍断了两个练习用木靶。
这些豪族富商,越是给他们期望,他们就越是烂泥扶不上墙,没事也要折腾出点幺蛾子。
农业为国家之本,这天下的清流本来就巴不得国家重本抑末,恢复先周时期的井田制,各村社之间老死不相往来。这样这些掌握了话语权的清流,才能在封闭的社会中更加如鱼得水。
随着消息传出,清流们终于不在张瑞设置的迷宫里弯弯绕绕了。纷纷绕过了工业区财富、人口寿命、医疗水平、治安稳定等一系列问题,只攻讦工业区污染土地。以末伤本,损害社稷。
上百户被侵染了良田的百姓被这些人利用,在这些人的危言耸听下,痛哭流涕。抱怨官商勾结,迫害他们那本就微薄的家财。
在这关键时期,也不知道肇事的工坊主是真的蠢,还是居心叵测。居然招摇声势,带着大量钱财直接上门,表示愿意赔偿百姓损失。每亩污染的良田都补偿一万钱。以图个仁善亲民的好名声。
消息传回长安,张瑞杀了这个工坊主的心都有了。
工业区本就是新兴的事物,国家法制还不完善,有问题十分正常。以当今科技而言,发展工业,有废气、废水排放无可避免。诸夏历史上也没有任何经验,哪怕张瑞都在摸着石头过河,以期在实践中找到解决方案。
孟朝法制原则是法无禁止则不究。
任何法律条文、行政条款都没有明确规定这种情况是工坊过错。
他直接跳出来给予补偿,这不是自己大包大揽,将所有舆论都引到了工坊身上。
况且哪怕要去赔偿,官府私下调解即可,弄得这么张扬,唯恐天下不乱吗?
结果天下百姓沸腾,在大量清流的鼓动下,所有工业区周围的百姓都兴高采烈的去自家地头打量,有没有污水流进自己家良田周围。
甚至有些人干脆偷偷挖掘水渠,引污水过来,以图索赔。
这将工业区直接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似乎天下所有工业区周围都是百姓对工业区的讨伐之声。
为此张瑞不得不在年末官员们都休沐放假,在家准备新年时,将所有人召回,展开廷议。
冬季天色暗的极早,官员们还未到齐,夜色便笼罩了大地。
而昭华宫内的氛围就如这天色一般昏暗压抑,钢铁般坚硬沉重的背景下,所有人都默不吭声。
满堂公卿都清楚,虽然是首辅审配在推进工业区事宜,但这背后都是陛下的意志。
一直以来,当朝天子都对孔子提出的天下大同不甚赞同,连年号都取自《诗经·大雅·民劳》“民亦劳止,汔可小康”,而非孔子《礼运大同篇》的天下大同。
所以陛下心目中的完美社会并非“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农耕国度。
而是一个工业高度发达,城市经济繁荣的奇特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