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逸眉弯在不知不觉间打成了结,煞是好奇的俯首凝视着睡梦中的殊儿。十分不理解,她为何把铺在周围、熏得暖香的稻草一大把满当当的抱进怀里,还低头在这其间不停的缓蹭着,好看的唇兮徐徐呢喃:“母妃,母妃……”颦眉敛眸如是念叨,这是做了什么怪梦?
她这个样子已经维持了好一阵子,帛逸也这么低首皱眉的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是时忽有烟雾自升起的火堆间缓缓飘起,借着迂回过谷的风的势头撩拨荡涤,缪转飘忽进了殊儿的鼻息、也漫溯进了帛逸的鼻息。
帛逸以袖往鼻尖挡了一挡,忽听殊儿被那熏烟做弄的打了个喷嚏,旋即见她缓缓儿睁开眸子醒转过来。
帛逸一张俊脸就这么无限放大的映在殊儿彼时的眼波里,十分蛮横霸道的占据了她目之所及处的所有的视野范围……如此迫近的距离与夸张的构局,便是再怎么美型的人也会被做弄的着实恐怖的打紧吧!
很自然的,殊儿在将眸子睁得滚圆、直勾勾愣怔了须臾之后,兀地扯开嗓子“啊”地一声大叫。
这咧着嗓子突忽而至的女子厉叫,把帛逸吓的条件反射的整个人弹起来向后退开三步!
同时又听殊儿紧接着就是一句:“华棂,不说好了在荷花池畔等着的,你来我寝宫里做什么?!”语气疑惑又带着微微的恼,尚还掺杂着因了声息起伏剧烈、而没能抑制住的些微颤抖。
帛逸在这一刻再一次彻底的石化掉!
微光漫溯,草木炭火“噼啪”熏暖的声音跟着回旋耳廓,眼前惝恍的视线一点一点变得清楚明朗了许多。一来二去的停顿间隙,殊儿亦跟着一愣,即而抬手捂住嘴唇,桃花眸潋滟蹁跹出恍如水波的涟漪、与后知后觉的恍然……这一瞬自幻梦落回现实,她闭了一下双眼,抚着心口深深吁了口气,心道自己方才那场梦做得未免太光怪陆离、又触手可及了些!睡得太死梦入得太深了,一时半会子没能将幻梦与现实的界限分的直白明朗,竟是说起了胡话来!免不得深深懊恼兼带着汗颜。
有足音有些坦缓的渐次响起,殊儿侧目,是帛逸慢慢向她走过来。
许是被殊儿方才一反常态的言行给吓了一吓,帛逸沉着一张脸,眉目神情凝重十分。行到殊儿身边之后敛目凝神,抬手探过她的额头,声音轻飘飘:“你,没烧糊涂吧……不认识我了?”
殊儿“啪”地将他覆在自己额心处的手打掉。这是下意识的直观动作。
帛逸不见着恼,换来更为恣意且浓烈的一通举动,他一把搂住殊儿尚还挂着彩的、只做了简易包扎的纤肩,俯身颔首,与她额头抵着额头:“你能看见了?你看得见了!”声音欢快明朗的若三月里喧闹不止的雀鸟。
是啊……
念头跟着一个辗转,迟迟钝钝的,殊儿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又能够看见东西了!却不想十分作弄的,这时又觉一阵头晕并着脑仁儿疼,这疼痛十分微妙,似是抵着对着哪一处穴位下了数不清的密麻麻钢针,一点一点由淡至浓,抽丝剥茧般一浪浪向着她额心、太阳穴、还有才堪堪复明的双目潮水样袭的狠戾!
“怎么……”帛逸显然感知到了殊儿的不大好,没及多想反手把她身子整个带到了自己怀抱里搂住,“怎么了?又是哪里疼得厉害?你跟我说,你告诉我!殊儿……”即便帛逸自己也是一身粼粼惨烈的伤痛,但再痛再浓的疼痛也不及滴点她所带给自己的心痛。
或许当真是前世有着凝固不化的缘分吧!这个与他在七年之前不过一面之缘、七年之后再度相遇也不过几日光景的女子,总也能那么轻易那么轻易的就波澜过帛逸一颗藏着万种风情的心。他总也会忍不住痛她所痛、急她所急;遵循着一颗心一个魂的驱使做弄,诚是半点儿都由不得他自己收束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