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再沒有怎样一段时光是比那时更为快乐且单纯的了那可真是一段因懵懂而美好的青葱岁月是这人之一生最为宝贵、也注定无法回昨的瑰丽宝藏呵
但世间好人好物似乎都是如此都是白驹过际极短暂的一瞥惊鸿不待细细品味与珍藏便一闪即逝便是连梦回都无法再将当时的感觉一丝一毫不落的贮藏心底
但日后流年飞度、沧田桑海随着境况与身份的不断轮转变幻她到底还是与幼妹陷入到关乎这同一个男人的牵扯里纠纠葛葛形同水火最终走到了这样一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悲凉地步
当真悲凉何其悲凉但在悲凉之余谁道澹台皇后不会心生惶恐、心生愧疚
只是这样一件秘事她也只能隐忍不发独自按捺于是在人前她还是那个稳坐凤位、母仪天下的大楚国母而于人后却只觉自个是身系了一身血腥罪孽、却偏生又挣脱不得洗涤不净的嗜血邪魔
这份苦楚未尝不是一种因果的缔结与得证……
帛睿颔首再颔首面见着眼前自己的皇后这一张面孔在烛光底下影影绰绰越來越做不得起初时的那种强持的镇定他心念沒有静止结合此情此景不难体察出她的心河此时正起着如何一种冰火交融、冷怒两重的剧烈变化
但忎是再难梳理的情丝、再难放置的感情、再不愿触及的依依往事到底也该有一个彻底解决的时刻这么些年隐忍压制今时今刻也该俱数做一个了结了把话说开了人反倒不会再如先前那般负重累累、无处宣泄
“其实……”帛睿拖长了一句声息在皇后泪眸转向他的时候方重又启唇肃穆“归根结底是朕对不起你在先”一句话似叹这叹息却又轻的几不可闻、沒有着重点
皇后眸色又是一湿尚來不及有太多感怀的时候又听帛睿继续一句接踵而诉
“纵然华昭是无辜的但这个孽不该归罪你该归罪到朕的头上”他一侧目眉心在不经意间次第聚拢后一字一句“朕的、华昭的、你的……其实说到了底都是朕的”渐次变得低沉忽地又一挑声“朕才是这孽业的本源”
“皇上”皇后被这话撩拨的心念愈炽下意识抬手拈了兰花挡在帛睿唇畔
帛睿便停了一停垂目微微复牵唇无声的一笑边抬手一把握住这只挡在自己唇兮之前的手这只手是冷的凉的似若一段水晶琢雕而成此时沒有一丝常人该有的可令人心安的温度:“不要想太多了”他心思一沉眉目微浮少许的释然一双黑白分明的辰目有天际星光斑驳沁出他握着澹台皇后的那只手顺势往下滑直到自己心口处方停住又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你永远都是皇后都是朕的妻子……”与此同时这一句温情脉脉、又似乎只是单纯叙述的炽热言词恰到好处的顺口溢出
巨大的动容从來都是无言至为浓烈的落在心里然后服贴着心坎儿一路熨烫过去温温的似乎可以氤氲培植出最美的心花:“皇上……”澹台皇后娥眉娟娟除了这一句哽咽且潮湿的“皇上”之外她是当真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样的话、还该再说些什么样的话了此时此刻她似乎第一次感觉到了这样强烈与自然的、同楚皇帛睿之间这样一种无声无形的默契落在心里那样美好、偏又那样令她愧疚作弄
“朕是你的男人自然该有这样的担当”帛睿顺势一收臂弯将皇后一下就笼进了怀心里所言皆是发乎于心故而听在耳里尤其真挚“但是放过江炎吧”他一顿声铮又带起许多别样感情“他是无辜的他是朕的儿子啊……朕这一生已经亏欠他与他的母亲太多太多了”帛睿且言语着不由便一点点复又陷入到了自己这一怀情念的泥沼深处眼前一些或人或物他顿然就变得看不大清晰了“朕想认回他”最后的最后他沉沉的说
帛睿很喜欢江炎在尚不知江炎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时就一眼便起了欣赏之意无论是出于对华昭与江炎的愧疚还是对江炎真切的欣赏和喜爱他都想认回这个儿子他要认回这个儿子
只是父子相认于情于理都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一切正常的事情一旦放在皇家的立场桩桩件件便都会再也做不得正常若认回江炎就势必会牵带出当年华昭夫人一事那时候帛睿帝王的颜面、天家的威仪又都要往何处去搁置如此看來帛睿这个念头起的其实是孩子气的纵性了
但澹台皇后知道楚皇决定了的事情即便是孩子气也决计不会有退缩不前的余地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了解这个男人究竟是何等样的脾性、何等样的行事作风
烛影合风摇曳出满室不真切的阑珊清梦澹台皇后转了眸波定定瞧着已然陷入回忆、陷入执念的帛睿心头还是沒禁住便起一个惝恍终究又徐徐然皆数放下……她觉得倦了她心知皇上定也是如自己一辙的倦了、累了、困顿了
那么便让诸事勿再烦扰吧人生在世遗憾事之几多呢能恣意时且恣意权且权且由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