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河的姐姐莫小颜白天躲在房门里刺凤凰,到了晚上没人时候才会出来,然后把自己写的对联和刺的凤凰挂在家门外头,也不怕偷,就只在门上标上几个笔锋婉转的大字“统统十铜板,从窗户投进来,不找零”
这清秀的字配上这干净利落的语气,实在不像黄花大闺女的手笔。
这不负责的态度配上冷漠的言语,这生意说起来实在也红不起来。
但奈何莫小颜刺的绣是真好,细布上凤凰通体鲜红、双翅大展、口吐涅槃火、栩栩如生;写的字也是真的美,一笔一划形神具备……当然这么形容是不对的,因为在十里街的人眼里只懂两个字,那就是好看,如果再加上几个字,那就是真的好看。
因为好看,真的好看,又恰好十里街处于十字路口地段,过客旅人居多,所以莫小河家这种干净利落的生意也算红红火火,姐弟两日子也算殷实。
说起来,有偷字偷绣这种不干净心思的人也有,但外村人一般人是不敢来十里街找麻烦的,自古以来,从来只有十里街的人找别人麻烦的份。
当然村里的人也不敢来偷莫小颜的字画,因为张记杂货铺的陈大娘是个有心人,看到这姐弟两不容易,会帮忙看着。
而且即使陈大娘说话不好使,陈大娘的丈夫,也就是张则的父亲张虎可不好惹,那可是镇上的捕头,一手大刀耍得虎虎生风。
再说到底,就算张则的父亲张虎说话也不好使,但莫小河的又一邻居英大娘说话可不得不好使。
英大娘英大爷是莫小河的西边的邻居……这两口子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所以在当地算来也是绝户。
绝了户的老人,最是爱小男孩了,尤其是莫小河这种没爹没娘的、还自动送上隔壁的小男孩。
因此英大娘和英大爷格外疼爱莫小河,就把他当成自己亲儿子亲孙子般,有啥吃的,第一个给莫小河端来,不许别的孩子碰;有啥玩的,第一个给莫小河拿来,谁也别想抢;逢年过节啥的,都会给莫小河封个大红包。
话说当地人看不起绝了户的人,但是这两老口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英大爷几十年前上过战场,无论是西北方的雪族、东北方的漠人、还是西南方的盛人、东南方的苏人……统统有一堆死在他的剑下,因此谁也不敢惹他,毕竟谁也不会闲着没事用身体试一下刀刃,看看宝刀老没老。
而这英大娘早些时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物……试问三十年前,说起十里街的阿岚英,十里八乡谁不赞一句好脸蛋、好身材、好风骚、好凶。
这还只是在这小城镇,早些年英大娘要是长在县里,秀才们肯定会给她封上一句好诗长得沉鱼落雁、骚得倾国倾城、凶得巾帼不让须眉。
因此有陈大娘和英大娘两大家的庇护,莫小河家里还算安稳……敢来找麻烦的人,一般都是那些没脑子的人。
不过十里街倒也不缺没脑子的人,比如阿财一家子里头就有五个阿财、阿财的叔叔、不知道是爷爷还是爹的阿财的爹、不知道是爹还是爷爷的阿财的爷爷、阿财的奶奶。
阿财这一家子也是不种庄稼不养牲畜的,虽然是一家五口人挤在一个屋子破败的屋子里,但人家依旧有钱花,这一切都是拜阿财的奶奶阿兰所赐。
阿财的奶奶四十好几的人,不像普通农家妇女的做派,她长发飘飘、短裙很风骚、肩上若再背个小花包,用十里街的人话说,那就是阿岚英再世!
因此,几乎每天都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阿财家的门口,晚上接阿财的奶奶,清晨再接回来。
光阿财家就有这么多没脑子的人,找莫小河两姐弟麻烦的人,自然就不缺了。
白天还好,人多,西边英大娘,还有东边陈大娘两大门神护着,没人敢来,晚上就不敢说了。
几乎每天晚上,莫小河都会听见有人捅他姐姐卧室窗户纸,低声叫娘子出来、娘子给相公两玩一玩、骚娘们出来。
不知道那两人口中的娘子是谁,但他听声音认得出是阿财的爹、阿财的爷爷……还好莫小河的姐姐很淡定,到了晚间便睡得很熟、像啥也没发生一般。
如今又到了晚上,四下静悄悄的,除了昆虫的鸣叫和鸟啼,便也只有月亮在外头走动了,就连张记杂货铺都关了门。
莫小河把自己裹在被子,一不敢睡。
他到现在仍记得黄昏时候他发起火来,一脚揣在阿财背上的样子……大人们火急火燎的把阿财送进了大夫那。
一切都好像这么过去了,他姐姐也依旧像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在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莫小河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他总感觉阿财的爷爷和父亲回来找他。
要来了,阿财的爷爷一棒子敲死他,谁给他出头,将来谁保护他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