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确只是看看。有了妇女,此生甘心不已。
已过四十的妇女小鸟依人,挤进老虾怀里蹭了蹭,并不说话。
她向来如此,眼里有桃花,身旁有他,就再无其他牵挂。
男子与女子,似乎不怎么在乎儿女,这是一场将爱情的你侬我侬,视作胜于一切的极致浪漫佳话。
男子是靠着自己活过来,女子是熬了前半生熬过来。他们坚信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自有儿孙路。
妇女沉默半饷,突然开口,“难得的完本天书,我怕你看了,又想再去纵横什么天下。”
妇女很怕男子心中英雄梦,仍旧不放下。
“原来你也知道天书,原来你不傻”
一副恶人相的男子柔情一笑,居然像个抬眼望星空的怀春少年郎,柔声柔语,“倒是我傻。上辈子信了符老板的话,白白进了监狱,待了十年。出来还去送死,太不像话。”
“还白白让我陪你去死。”妇女藏在男子怀里,脑袋半歪着,“所以这辈子怎么罚?”
男子望着此生只爱桃花的妇女,顺着她的话,“那就罚我陪你种一百年桃花。”
风雪下,妇女拼命挤进男子怀里,“一百年不够。罚你陪我从当下,种到将来。”
“将来有多长?”男子轻饮一口茶。
妇女顿时像个少女,“有你陪我到死那么长。”
“那我陪你一百个将来。”
西门县成楼外,坦途官道上,二人二马。
自然是如今盛名满大夏的莫小河,还有风头正紧的胖子张则。
二人闲田信步间,任时光缓缓流淌,任背后西门县越来越远。
“我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去找你抽烟;每天晚上睡前,也都会找你喝点小酒。”胖子张则开口道,“白天闲着没事干,总爱喊你去十里街戏弄个姑娘。”
胖子张则眉头一撇,似乎在认真地想,“你这一走,我得要好好想想,明儿个要去找谁陪我了。”
莫小河难得幽默,“你可以喊你娘啊,或者喊你爹,他们两肯定不敢拒绝你。实在不行,你去喊隔壁的张老三,这人最爱凑热闹。”
“我爹这人,全十里街都认识;我娘每次穿得太土;张老三总只穿裤衩。”胖子连连摇头,“都不合适,会把姑娘家给吓跑。”
“那你就答应鳌秉那个老头,去神阁混一混。”莫小河云淡风轻,“他昨晚不是又来偷偷找你了?都差点跪下求了。”
“那没得意思啊!”胖子慵懒往后一趟,“反正都么得意思!如今你要走,我肯定是拦不住的,也不想拦。”
“想想在十里街的日子,睡觉睡到屁股晒了太阳再起,衣服有我娘洗,饭有我娘做,啥也不用想。”
“闲着没事了,就去山里头找点野味,或者去河里捞个鱼”
“烟瘾犯了就抽烟,想吹牛了就整点肉喝酒,谁敢惹咱就锤他。”
“兴致来了,就造个船儿,喊几个姑娘,西门县河上唠唠嗑。”
胖子张则没完没了,“非要去那个劳什子神阁干什么?”
莫小河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忘了你说过。要造个大酒楼?要招一堆小弟?要买一群姑娘?要干翻所有比你有钱的?要踹倒鳌秉这个老不死?要拔光夏真人的头发?”
“这些玩意,都是喝酒之后才会想的。”胖子突然索然无味,唉声叹气,“是想要,但就是太麻烦。”
吊儿郎当大胖子,酒后糊涂言语,他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莫小河忽然哈哈大笑。
二人继续,你一言,我两语。
没有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潇洒;也无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消魂;更没有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的黯然。
莫小河此今一去,是万里之外的器灵国,有可能此生再难见。
可临别折柳,在二人眼里也恰如相逢一笑。
不觉间夕阳西下,苍茫中,只剩二人二马。
胖子望着远去之人背影,忍不住放声高喊,“小河子,西门河每年秋日都会涨水,鱼儿大,你告诉过我的!明年一定会回来,陪我抓鱼!”
其实胖子更想喊,小河子你若混不出个人样来,就不许回来了。但胖子觉得没意思,便没喊。
混出人样来,其实不一定比回来抓鱼有乐趣。
只是前路无回音,故人已远去。
西门县下十里街,张老三还在穿着裤衩荡秋千,农耕而回的寡妇满身疲倦,自家屋檐下赏落日的老头打盹渐眠。
案牍劳形回来的张虎喝着茶,陈大娘灶里升起炊烟,隔壁里,有英大娘的孤单背影。
远离西门县的大道上,莫小河驾着快马,秋风中,只身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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