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汉子卯足力气,坐稳屁股下椅子,憋得满脸通红,握紧拳头,闭着眼,拉不出屎一般,神色痛苦而扭曲。
汉子大腿上沾满一身的泥泞的小女孩,睁大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瞅着自个爹,神色淡然,不言不语。
小男孩光着黑乎乎的脚板,凑近自个亲爹的脸,仔细地观察。
悍妇冯梳蕴揪得舒服了,坐在汉子身旁又开始骂,“都是一个屁股一个脑袋,你凭啥觉得自己了不起?”
“模棱岛的领主,并不是苦差事,也就冲着人群指个手画个脚,到点了就领薪水,这不是很福气?而人家只不过让你杀一个奴仆,你就甩手不干?!你又不是圣人,奴仆生死关你屁事?!”
“你要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大小伙子,倒也没人怪你。但现在,你拖家带口的,两个小儿,还有我一个陪你过苦日子的妻子,你凭什么还有骨气?”
“你那点小尊严,比我娘三的吃喝拉撒与生死要重要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悍妇冯梳蕴一贯的如此,越骂越来气,一巴掌呼一声冲汉子毫不留情甩过去,“你给我说说!你穷得屁也不是,你算个什么东西?!”
汉子依旧铆足劲,死死盯着地面,定住身子,十分害妻子一巴掌受不到力,打得不爽利。
悍妇冯梳蕴终于泄气,三角眼逐渐暗淡,又开始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我冯梳蕴真是命苦,瞎了眼,非要跟着你这个愣子。”
“可怜我吃不饱,睡不暖,买不起衣服与胭脂,连吃肉的钱都剩下了,就为了给你多买两个窝头,可你呢?你个丝毫不知感恩的臭傻子!”
“人家耿怀国三公主亲自过来求你,你居然不去,还让愉儿骂人家傻子,让钰儿弄脏人家裙子,这回这别说要当领主了!这辈子连桂林地都出不去!出去指定要让三大势力打死!”
悍妇冯梳蕴不出意料的哭了,梨花带雨,“你就不能为了我想想?去耿怀国当领主,让我过一会舒心日子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每天过得多苦!你个负心汉,狗一样的东西!”
悍妇抹着泪水,眼神渐渐迷离,至少看起来,是真的很像因为伤心而迷离,“我的命真的好苦!真的好苦!”
“每天独自一人巴巴看着两孩子,吃饭洗衣都得要寸步不离,生怕他们磕着碰着,被坏人抓了去,自己吃饭都吃不饱,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要不是为了你,我早些年,早就嫁到穆家里去了!”
悍妇说着,脸趴上桌子,呜呜哭泣。
“这日子,啥时候才有盼头啊。本想着桂林地更名桂林国,能有份好差事,可那十四先生,也是个忒不成是的二傻子!”
“完了呀!真的完了!这回彻底地得罪了三大势力,只能混在桂林地等死了!”
“爹啊!娘啊!蕴儿我命真的好苦啊!”
悍妇冯梳蕴骂得累了,再不说话,小声哭泣。
小儿子李钰躬下腰,钻到娘亲怀里,往上翻着脑袋,一丝不苟观察着娘亲的脸,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小女儿李愉也从父亲大腿上跑了出来,往下望着弟弟,眨了眨眼。
小儿子李钰也冲小女孩眨了眨眼。
两小儿突然同时望向自己父亲,又眨了眨眼。
父亲李喊依旧不敢动,只有眼睛余光小心翼翼转过来,也眨了半只眼。
大眼对小眼。
父亲是在问娘真哭了没有。
两小儿是在答没有。
父亲是在问娘偷偷做过饭,饿过肚子,少买过衣服与胭脂没有。
两小儿是在答也没有。饭都是花钱让别人做的,娘亲吃撑了也吃不完,一般都扔了。衣服和胭脂,她每天都买,有很多。
父亲是在问娘亲管过你两没有。
两小儿是在答她每天都去隔壁苗婶婶那里打麻将,也并没有。
父亲又在问娘是不是每天都穿这么旧的衣裳?
两小儿在答她每天备两套衣裳,一件很漂亮,穿给外头的人看的。一件很旧,你一回来就换上的。
父亲又在问你娘三少过肉吃没有?
两小儿在答都没有,只有你少过。两个窝头,也是从隔壁苗婶婶那里借的,听说是准备明天喂猪的,馊的,专门留给你吃的。
这下子轮到两小儿问爹,你被打疼了没有?
李喊很聪明地转过了眼,不打算答话。
可屋外有人答了,“并没有。”
那人接着又答,“你爹在脸上偷偷藏了块猪皮,耳朵上也是假的猪耳朵,你娘打得他并不疼。”
看着老实憨厚、委屈至极的汉子,猛地转过脸去,眼睛立起,气息凌厉,要杀人的样子。
脸上藏猪皮,耳朵上藏猪耳,是汉子这辈子最大的秘密。谁要泄露出去,对汉子来说,谁便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比杀父之仇还深的仇人!
一家四口,都同时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不黑不亮里,两道身影,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少年,整齐尖角的椭圆脸很漂亮。
女的是个少女,衣裙飘飘,恰如仙子的脸很美丽。
那少年平静地说道,“听说耿怀国三公主,来我器灵国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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