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朝比奈又在长线代表的千曲川左右,各自点了两个点,说道“此为海津砦,此为茶臼山。”
茶臼山、海津砦分别在千曲川左右两侧,都是地势险要,仍在武田军控制之下,也是武田信玄跟长尾景虎这个后辈,对峙下去的最大底气。
“依照前些时日军报推断,长尾越后虽然夺回善光寺,但海津砦未克的情况下,绝不敢犯险越过千曲川进攻武田大膳本部,只要拖到补给难以为继,越兵一退,善光寺等地仍旧是信玄公的囊中之物!”朝比奈信置很是推崇武田信玄的代表孙子四如的风林火山的军法,从兵者诡道的角度,很是赞同武田信玄把控人心背向,通过废立盟约来开疆拓土的手段,反而对长尾景虎这种打着‘义战’之名,行窃国实举的行为,不以为然。
“骏府援军前去,以武田大膳的秉性,定然会指派我等驻守栗田城、海津砦中的某一地。不!说不准还会想要将本家这三千於军势拆分,分别补入两地,来达到更容易驱使的目的。”
“你待如何应对?”朝比奈郡守颔首问道,对於长子的推断并不意外,换做他自己站在武田信玄的立场上,也会如此做,甚至条件允许的话,还会做的更加干脆,将之尽数拆散,补入各队游势,充当进攻越兵城砦的填壕。
朝比奈信置膝行退后了一步,伏拜在地,轻声道“为骏府大殿上洛,匡扶朝廷幕府的野望,武田家作为牵制北条家的盟友,不能就此惨败,但越兵更是控制武田、北条两家的重要棋子,更不可助信玄公全取信州,大殿只派远州羸兵,北上信浓,不正是为了维持关东大名之间的平衡么!”
“末将打算不与武田大膳合兵,而是直接北上犀川,先拔克越军占据的旭日城,攻其必救,从侧面来解救栗田城之围,随后再次飞书传与长尾越后,商议邀他一同上洛京都,讨伐三筑逆乱之举。”
“长尾越后自诩忠义,定然应允,惊闻越兵西出北陆道,本愿寺定然惶恐难安,全部精力必然要放於加贺佛国,防备长尾越后之军,便是武田大膳想联络本愿寺证如法主,请其降下法旨,密令三河本证寺煽动一向一揆,骚扰本家,证如法主也要考虑东海、北陆两道开展的压力。”
“同时占据越前的朝仓家也不得布兵防卫,即便不惧长尾军,也要担心加贺佛国的一向一揆趁机侵攻越前,朝仓家一动,南近江六角家必然要前去讨伐浅井,失去朝仓家这一得力外援,只能求救美浓斋藤氏,斋藤义龙弑父篡国,本就不得人心,被牵扯住大部分兵力,本家讨伐尾张织田打通上洛之路,再也无外忧也!”
朝比奈郡守同样拊掌轻笑,依旧是“不错”二字,但语气已然郑重。
“长尾越前守政景深的越后士心,麾下上田众兵精将勇,再加上村上羽林更是信浓四大将之首,猛牛陷阵,便是武田大膳这头甲斐猛虎也难免有上田原崩溃,你有何把握在此,当着老父侃侃而谈。”朝比奈郡守话语虽然严厉,但最后一句话,却明显代表认同自己长子的智谋,仅仅从没有头绪的推断,便猜出了骏府的部分意图,虽然没有猜出假道伐虢的方略,但也已经有几分智将的气候。
“何须为武田家火中取栗!”朝比奈信置轻蔑笑道“长尾政景无能之主,竟然拱手将一国奉让他人,越是深得越后豪族之心,便越要小心翼翼,生怕触怒那位‘义战之将’,况且上田众是他存身立命的根本,料想他必然不敢与我军正面厮杀。”
“村上羽林如何?”朝比奈郡守言下之意,却是再问如何能抵挡村上义清发动北信豪族,展开山地骚扰偷袭的疲兵之计。
“若是当年的信浓大将,信置遇见定然当退避三舍,不敢轻衅兵锋,奈何如今村上猛牛老矣,折角力竭,当年的上田精兵不复旧观,麾下不是浪人游势,就是借来的越后兵,难听调略,而今虽收拢部分倒戈国人的支持,但此辈三姓家奴,绝非可以依仗,托付大事,此等败军老将,散沙之军,让人何惧之有?”朝比奈信置说的不错,真的放北信豪族脱离本队控制,谁也不能保证这些墙头草,会不会重新投向得到今川家派兵支援的武田军“即便二人真的不肯退兵,寻我决战,那不正好解了栗田城之围!以真田弹正中、道鬼军师的智谋必然不会放其轻易离去。”
朝比奈信置伸手指了指旭山城与栗田城之间的距离,继续说道“旭山城与栗田城亦有犀川的三条支流,就算二人真的能忍痛断臂求生,想要来救援旭山城。首先便要渡过川流,淮阴半渡而击尽灭楚军,我部亦可效仿,此为其一。其二,栗田城守军即便追击不成,也能趁机夺回城外的诸多砦关,重新构筑防线。当其时也,越军必进退失据。说不得,能不费一兵一卒,迫使其退还葛山城、善光寺。”
朝比奈郡守点了点头,又问道“若是二人救援旭山城固可如此,但如果他不管你部,一意强攻栗田城,你又待如何应对?须知旭山城险峻可非栗田平城能比。”战国时期因为山城高度、攻城器械建设成本太高,运输困难,蚁附攻城伤亡太大,等各种外在原因的困扰,多数还是采用围困,待城中兵粮耗尽,才能落城。
时间漫长到动辄一年半载,旭山城守军在兵粮充足的情况下,哪怕只有百十名足轻,只要动员起城内百姓协防,起码安心守个把月。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部有还有两种方法,可以逼迫越兵来援。”
“那两种选择?”
“北信城砦多为豪族据守,正如先前所言,彼辈三姓家奴,不识忠义,见我部突袭攻城,城内必然有反骨之徒,愿意充当我军内应,届时里应外合,破城易如反掌观纹,轻取不难。”
“哦?若是城内守军不愿请降呢?”
“犀川支流可为天然屏障,只需派一游势,把守住渡口。同时散出忍者乱波,监视可能会出现的长尾援军,其余部众,皆可分散郡内,大掠乡野,人取百姓。长尾客军能长久对峙川中岛,少不得北信豪族破家供养,一旦传出有敌军剽略四方的消息,人心定然涣散,便是长尾越前、村上羽林二人能够沉得住气,想先攻克栗田城,再来寻我部决战。长尾越后也要从大局考量,催促他两人速速救援,就算两人顶住压力,一力破城,那时我军也早带着劫掠来的辎重钱粮,退回犀川南岸,与武田大膳本阵回合。”
朝比奈郡守东海名将,听完后不觉老怀大慰,点头笑道“此回出阵北信,老父无忧矣!”
朝比奈信置拜倒在地,说道“信置必不复大人威名,纵然纸上谈兵,败於敌军之手,也当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当晚宴后,诸将归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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