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枝釉面的餐盘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丰盛的菜肴铺满了宽阔的餐桌。姚碧凝沉默地望着旁边那副等着主人的碗筷,几乎是一粒一粒地夹起碗中白米。四副碗筷,餐桌边还是只有三个人,乔姨称恙没有下来。
碧凝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对面局促的少年,他眉清目秀,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他就是父亲口中的之砚。
姚之砚坐得极为端正,目光垂在餐桌上,却并没有动筷子。姚秉怀夹了一块鱼在他碗里,淡淡开口“别拘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碧凝望着那块鱼落入少年的碗里,心里有些黯然,父亲已经许多年不曾给她夹过菜了。姚秉怀的话语更令她惊讶,启唇“父亲,他……”可她却不知道要怎么问。
“他叫之砚,比你小两岁,我从族里挑选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姚秉怀喝了口汤,语气稀松平常,“碧凝,他初至沪上,你是姐姐,要多照顾他。”
姚碧凝点了头,她瞥见父亲鬓角的斑白,有些涩然。她终于明白父亲此次外出的目的,便是为了将面前的少年从千百里之外带来,她驰骋商场杀伐决断的父亲,原来也已经老了。连他自己都开始觉得力不从心,开始担忧后继无人的问题。这一刻,她忽然恨起当年不辞而别的母亲,记忆里面容模糊的母亲,如果她没有决绝地抛夫弃女,一切都会不一样。
碧凝匆匆结束晚餐,上楼去看乔姨。姚之砚的出现,如同一根尖锐的刺,穿破结痂的伤痕,乔望眉的心,又一次陷入鲜血淋漓的境地。
碧凝不会忘记那一年,她还只有八岁,年轻貌美的乔姨躺在病床上,像一朵提前枯萎的花,丝毫没有生机。
门没有锁上,碧凝轻敲几声,无人回应,她推开门进去。乔望眉站在落地窗后的阳台上,夕阳下她高挑的身影形单影只地伫立着。碧凝踩着纹理繁复的波斯地毯,拿过床尾凳上一块羊绒披肩,走到她身旁,澄红色的天空里没有鸟雀身影,也是寂寞的。
碧凝替她搭上披肩,驱走寒意“乔姨,我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但父亲也没有办法。”
乔望眉伸手整理披肩“碧凝,你很懂事。”她侧过头,神色柔和下来,“这么多年,我庆幸身边还有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