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烟圈弥漫在空气里,氤氲散开,在入目的一片雪白里看得清楚尘埃萦绕的痕迹。雨水淅沥声毫不间断,碧凝抬步走进来,看不清宽阔书案后乔望褚的神情。
“碧凝,你怎么来了?”乔望褚掐灭火星,轻弹了弹指间烟灰。
“您应当也是看过晨报了吧。”碧凝羽睫微垂,“我来便是为了这事儿。”
枣红木屉拉开,乔望褚从里头取出一张报纸,正是今早传遍大街小巷的“这样荒唐的事,全是他咎由自取。”乔望褚是真动了怒,报纸往桌案一掷,“你也无须为这个不肖子挂什么心,大好前程全毁在他自个儿手里就罢了,连带着乔家卷进去。”
碧凝从未见过乔望褚如此勃然而怒,她印象里,他虽因身居高位而不苟言笑,却一向将情绪管理得妥帖而不外露。这篇报道所可能带来的后果,不言而喻。
“二舅舅,这报道写的并非事实。”碧凝必须要为乔舒易解释,“舒易向我说了当时的情况,他绝对不会做出勾结渎职的事来。这些都只是诬蔑。”
“诬蔑么?”乔望褚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他自己留下把柄,谁能诬蔑他?海关司长无所作为地放走了流寇,这是解释不通的。”
碧凝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其实,您都明白。”她眸中澄明,波光如聚,“舒易的选择在他自己看来,理当是问心无愧的。”
“碧凝,你们都太年轻了,有时候人还是得学会妥协。东瀛人的事情我管不了,与其得罪到底赔上整个乔家,倒不如扬帆借力还能博得个机遇。”乔望褚眉头紧锁,长叹一声,“南边的局势也并不好,各方的较量从来没有停过,如此下去内阁迟早只担着个虚名而已。”
碧凝静静听着,一时也分不出个好坏来。她记得以前父亲也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那么这样的牺牲,到底要多少才是尽头呢?
“可是这件事,原本当是秘而不宣的。”碧凝望向乔望褚,启唇道,“您难道不觉得这篇报道来得神通广大么?”
“多少有心人盯着,倒也不足为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乔家是一样的道理。”乔望褚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阖上眼眸。
“祸起萧墙,也不是没有先例。”碧凝注视着桌角的绿色琉璃灯盏,那流苏穗子随窗缝里透过的风轻轻晃动,“您不妨想想身边的人,比如乔望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