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畔风吹,裙裾微动。揉皱的字纸不知是从何处拽下的一角,边缘有极不平整的撕痕。她的猜测果然得到了印证,纸上乌黑的墨迹是娟秀的楷体,落笔处用了些力道,但似乎写得有些着急,笔画间勾连得有些凌乱。
书写的习惯因人而异,且往往自幼时养成不易更改。碧凝记得当初在槐花小院中收到的书信正是这样的笔迹,如此说来,小二借着斟茶塞到她手中的纸条确然出自陆孟瑶之手。
姚碧凝心中有些烦乱,这张字条上赫然写着樊梨花三字,正是今日戏园子上演的剧目。
陆孟瑶如今还在裕和西苑么?何梨派人送来这张字条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呢?还有座席上似乎听戏入迷的秋氏,她在其中又充当了怎样的角色呢?
诸项疑惑萦绕在碧凝脑海之中,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原先的掌控。但是对于眼前的变化,碧凝却不敢轻易向沈君南直陈,她深深记得上一回与何梨谈论起樊梨花的情形。那一次,温婉和善的瑾娘沦为梁上冤魂,在碧凝心底,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警告。
何梨一定就在戏园子里,并且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这里的环境足以令一名伶人的行动游刃有余。想到这里,姚碧凝将字纸撕碎放入手包之中,重新返回后排座位,等待何梨的下一步动作。
“见到孟瑶了么?”沈君南呷了一口茶,轻声询问。
碧凝微微摇头“园子大,一时没有瞧见。”
沈君南捧着杯盏未再接话,只将目光重新移向台上,对这一出戏颇为赞赏。他并不着急,既然戏园子只有一个出口,又已经发现了陆孟瑶的行踪,需要的不过是等待的时间而已。
姚碧凝同样看向戏台,平静的目光之下已经波涛暗涌。舞台上那一出樊梨花演得酣畅淋漓,她坐在铺了软垫的靠椅上,背脊僵直。她的余光扫向周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此处的格局。
碧凝知道何梨此时大约正注视着她,既然不是在台前,那便是在幕后。
何梨曾经演了多年的樊梨花,又在北平城里唱尽半生韶华,能够出现在裕和西苑并不值得奇怪。但是她并没有出演任何一个角色,碧凝记得何梨独特婉转的嗓音。那么孟瑶之事便不会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筹谋。秋氏之所以仍旧照常听戏,并非出自何梨的授意,不过是想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戏腔声声入耳,碧凝的思绪愈加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