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月初,北运河的漕粮转运工作告一段落,终于腾出了运力运走环张家湾扎营的勤王军队。
在这件事中,出力最大的是通州当地官员。
不得不如此。
因为张家湾乃至通州城这十几里范围内已经成了一个群魔乱舞之地。
两地城内打架的、喝酒的、强买强卖、当街调戏妇女的,每天数十起;
乡村百姓更不堪其扰,也进城喊冤。不是这家鸡丢了,就是那家牛不见了,时日一久,这些当兵的干脆明火执仗,直接破门而入,除了人不吃,但凡牲畜通通拉走,就连狗……
当然,当兵的也给钱,比如一头两百斤的大肥猪50文,鸭10文、鸡10文,狗老叫尤其可恨,5文。
通州衙门外,每天都要排起长长的告状队伍。
可知州老爷能怎么办?
被允许在这里等船的队伍,都是大萌的勤王之军,仗着身有大功,骄横不可一世。
面对上万的骄兵悍将,知州起先还硬气了一把,要派出衙役当街捕人。但命令下达后,衙役们怂了。毕竟人家是不吃皇粮的编外人员,欺负欺负老百姓行,与军队对上送命绝对不行!
因此,知州只能在后堂长吁短叹,完了便天天去催促漕运分司。
便是在这种“无心插柳”之下,川军于月初二登上了漕船。
叶宰和李唯辅、王之临齐至船尾,回望张家湾里飘荡的粮船。
“君杰,行之,你们说袁都督入顺天后守这里到底是对是错?”
王之临道“当然有错,皇帝命他堵住东虏入京之路,他却置之不理,胆小怯战,跑这儿来真是不知所谓。”
叶宰不置可否,转眼望向李唯辅。
李唯辅沉吟道“也不算错,袁都督屯兵张家湾,向南威胁河西务还是有眼光的。行之,你看这北运河里千帆竞流,当可知岸上转运仓里该有多少粮食?”
“嘶……”王之临一点也不蠢,瞬间反应过来,“袁崇焕是想保住粮食,让东虏不能就食当地,早日粮尽退兵?”
“是这个道理。”李唯辅拈须而笑。
“但是,袁都督忘记了正治,忘记了人心向背。”叶宰突然插言,接着颇为激动地挥手道“第一,在去年那个时候,守卫京城、保护皇帝才是最重要的正治任务;第二,拥军不发,任由东虏肆虐京畿。北运河粮仓他的确保住了,但千千万万老百姓却因此遭了灾……”
叶宰最后总结道“袁都督懂军事却不懂正治,所以,他难逃一劫。”
李唯辅点头,望向叶宰的目光中透出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慈祥意味。
王之临却不同意,反驳道“五年平辽,哼哼,此乃欺君大罪!”
叶宰道“行之,你想想,军中不就经常这样吗?就五月打遵化时,秦翼明防守南门,他是不是说过‘放东虏一兵一卒出城,提头来见!’可事后,你见我斩他了吗?
所以啊,这些都是军中的套路,立军令者主要就起个表达战心的意思。
只不过袁都督可能在军中呆久了,居然把这个套路用在了皇帝身上。皇帝大度还好,一笑而过。要不呢?我们如今的皇帝,可是能忍着吐亲自点验脑壳滴!”
王之临本想反驳,但想起自己在军中的经历,也觉得叶宰的话没说错,遂放过这个话题“他还有个大罪,擅杀毛文龙!”
“唉……”叶宰喟然道“擅杀毛总兵是他错了。所以我说他只懂军事呢,他无非是看毛文龙不听话,又心急给皇帝吹下五年平辽的牛,便想马上统一事权以对东虏。
可这手法……嗐,太糙!依他当时的受宠程度,写封密奏,皇帝是有可能同意的。”
“卖粮给东虏呢?”
“我浧清一下,他不是卖粮给东虏,而是卖粮给北虏,只不过北虏又给了东虏。话又说回到他只有军事眼光了。他的目的很简单,拉北虏打东虏。就是太过一厢情愿了,没有实际情况实际分析。人家都穿一条裤子了,还卖粮,真是脑壳有病。”
“私下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