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张尘在心念中突然问道,“你下棋吗?”
“下棋?”蜃祖奇道,“你是说,手谈?”
“是了,你们称之为手谈,一方棋盘,黑白相争。在虚灵门时,偶而见同门师兄弟们下过。”张尘微微一笑,道,“饥荒年来临之前,我们也常常下棋。不过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在地上画一些格子,棋子就是土疙瘩,或者小石子,还有麦秸秆,我们管那叫‘狼吃娃’。”
蜃祖对此显然一无所知,因此也不出声,让张尘继续。
“两块土疙瘩是狼,麦秸秆折成十多根短的,就是小娃。在一条线上,只要前方无阻挡,狼即可横冲直撞,一口将娃吞掉。而娃呢,每次只能行进一小格,且须靠集体行动,才能将狼围杀。”
“即使如此,第一步,须得顶上去一个娃,送到狼嘴里,引狼出洞。”张尘嬉笑一声,道,“所以我们那地方总说,舍不得娃套不着狼。”
“对狼来说,吃娃是天经地义的,而且在棋盘上来去如飞。娃呢,只能小心翼翼地移动,亦步亦趋,先以保全自己为要。”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蜃祖显然也在咀嚼张尘的这一番话。无数岁月的历练让他隐隐地有所悟,却还是不愿服输地回道,“如此便该一味地委曲求全吗?若不能快意人生,苟活于此世,与死何异?”
“死?”张尘心中一动,只是淡淡地道,“死倒是容易的。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活下去,才真的难。”
“况且,在你们这些贵胄的棋盘上,本就天地广阔,尽可以纵横捭阖,肆意驰骋。哪怕是闯出什么灾祸,自有消灾挡祸之人。我等却不同了,草芥之身,只不过在石头缝里求一丝生机罢了。呵,快意人生……”
蜃祖不语,似是有所动摇。跟随张尘这般多年,此前自己怎么也不能理解之事,现下想来,似乎张尘所说也确有道理。
“说起来,我的机缘堪称深厚了。幸得遇着你,不然早就死过不知多少回了!”张尘淡淡一笑,揭开话题,对蜃祖婉转言谢。
“嘿嘿,老夫说过,你我之间不过是两相取利而已。”蜃祖大咧咧地回道。
隔了一会儿,他又道,“不过,你现下虽是初阶灵师,论实力,却比一些中阶灵师有过之而无不及。你那闻人师叔虽见识和经验均远超于你,全力施为却仍不是你的对手。”
张尘一笑,道,“你是说,我等无须再做缩头乌龟了是吗?我自有计较,不过还需些时日。”
“那便好,老夫我一缕残魂,却还不死心,想要与你一道去找找龙廷的麻烦呢!”
“哈哈!”张尘心中快意一笑。进阶之后,尤其是那一缕先天紫气落于他的本命灵树根部之后,他的心境比之前倒也有了一些明显的变化。尤其是蛰伏在此三年有余,他对自身修为和功法得失了解更深,因此也更添信心。
略一思忖,他问道,“说起来,我那本命灵树可自行衍化功法,是否你从中推动的?”
“嗯,也不能如此说吧。老夫身为蜃族之主,本就颇擅推衍幻化。虽说经那老龙一度消磨,修为丧失殆尽。然老夫存于此界可谓千秋万载,见过的奇人异事、功法秘籍又何止千万?在你这里潜藏,多少对这棵种子的生长有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话锋一转,蜃祖宏声又道,“此非老夫本意,偶然而已。说起来,若非你这灵树生机极旺,仅凭老夫魂体推动,亦是断不可能如此顺遂的。”
“正所谓,天欲予之,你若无备,徒唤奈何?”蜃祖一席话,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