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尚是黑的,门口高举的火把点亮了东方的熹微。
程老夫人和程徽娘都细细的嘱咐了程循一番,轮到陆令姝的时候,夫妻两人只相视一笑。
该说的,早就说完了。
程循上马。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子义!”
披着斗篷的薛琅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叫住了欲走的程循。
陆令姝下意识的汗毛一竖,往后退几步,退到了程徽娘和程老夫人的身旁,心口才安定了些。
程循不说话,薛琅也未言。
两人对视一会儿,程循下了马,“我有话与国公爷说。”
…………
陆令姝不知道程循跟薛琅说了什么。
离开之前,她仿佛看到薛琅几不可见的,往她的方向掠了一眼。
而后悄声离开。
就像他未曾来过一般。
程循对着他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举步走到家人面前。
“进来京中,也许会不太平,”他剑眉紧蹙,声音压低,“母亲,妹妹,姝娘,你们万自珍重。”
说完,他深深地注视了陆令姝一眼。
陆令姝忙点头,“程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阿家和妹妹!”
程循对她浅浅一笑。
其实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妻子,但好在离开之前已在她身边安插了多名暗卫,城中亦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保护家人,想必不成问题。
念及此,便不再说话,笑容一敛,上马离去。
陆令姝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不管怎么样,丈夫离家出征,日子还是要过的。
这方面程老夫人经验丰富,换了儿子也很一样。
在程循离开的这几天,她三无不时的找陆令姝叙话,偶尔程徽娘在一边说个冷笑话,再管管家、打理一下布庄什么的,几天很快也就过去了。
但她始终忘不了薛琅离开时的那个眼神,宛如深夜中的狼视,地狱中厉鬼的嚎叫,每每想起,午夜梦回间都会惊起一身的冷汗。
只不过这些话,她也不跟同程徽娘和程老夫人说。
入了十月,气温骤降,天气也愈发冷了起来,一家人都换上了厚一些襦裙。
都是陆令姝自己扯得布,一针一线缝起来的,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若是管家,基本一个上午便可打发了,下午和晚上她就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程老夫人也都随她的心意。
再有几天,独孤贵妃的六皇子便要过十岁的生日了。
古人很重视整岁的生日,尤其十岁以下的男童会被人称作黄口小儿,过了十岁之后才算是慢慢长大了,因而圣人极想给这个宠爱的小儿子过一个圆满的十周岁宴。
独孤贵妃平日里为人矜傲,少与人来往,但平日里陆令姝入宫为她裁衣绣面,倒觉得独孤贵妃挺有意思的。
前不久见到紫竹跟在她身边入宫,还赏了紫竹好些东西,因此她想用自己最为拿手的缂丝绣,给小皇子绣件讨喜的摩羯纹长袍,意为预祝小皇子能平安顺遂的成人。
紫竹见她夜里总挑灯,时常担心她眼睛熬坏了,每每到了灭灯的时候便催她去洗漱。
陆令姝嘴上说着快了,快了,回回又在灯下眯眼许久。
其实她也很无奈啊,不知为何,做这件衣服的时候时常会心不在焉,不是刺破了手指头,就是搭错了哪根线,这些频频所出的问题导致她点灯熬油,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