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成玉走出府衙大门,抬头看天;天上繁星不在,只有零零落落的几颗不愿落幕地闪烁着诡秘的眼神。
地面尽管朦朦胧胧,但已有亮色显现;再往前行走几步便能看见明媚艳丽的晨曦。
成都的八月天气温闷热濡湿,卢成玉上身着一件无袖短襦,下面是宽大布裤,脚蹬八耳麻鞋,头戴一顶麦秸制作的草帽儿;肩膀上扛一根三尺长的木棍儿;木棍上搭一盘麻绳,整个形象活脱脱一个蜀地棒棒客。
卢成玉是大宋朝成都知府,三品官阶;装扮成棒棒客出现在黎明时的成都街头,并不是哗众取宠,而是要进行一次全方位的微服私访。
微服私访是宋朝官吏惯常采用的一种了解民情的方式,只有装扮成最底层百姓,才能了解到民间的疾苦。
一阵阵清凉的小夜风拂面而来,不能说是小夜风;应该说是黎明时辰的微风袭来,卢成玉直觉神清气爽,情不自禁地吟诵起诗句来:
半欲天明半未明,
醉闻花气睡闻莺。
猧儿撼起钟声动,
二十年前晓寺情。
这是唐朝诗人元稹的《春晓》,要是翻译成白话文意思就是:夜已过半,但天将亮未亮,在醉梦温柔乡中,却花气馥郁、莺啼娇啭,缠绵悱恻令人难舍。黄色小犬撼动寺钟,划破寂静的夜空,令人不禁想起二十年前的一个黎明在普救寺中发生的事情。
卢成玉品味着元稹的诗文,抚摸着身上的短襦便裤;不禁感慨万千。
现在他是蜀地的一个棒棒客,而蜀地百姓似乎是天底下最枯焦的贱民;为了生机,他们不是做棒棒客就是抬滑竿。
巴蜀地区多丘陵、高山,人们搬运家什不能像平原抑或水乡地方一样车拉船载,而是用人抗担挑;千百年来,一直庞大的挑夫队伍因为地理环境抑或生活逼迫应用而生。
巴蜀地区的挑夫是给人担挑行囊的苦力,手中一棍扁担或者竹棒;是一家人生活的支柱。
自古以来无钱无地的蜀地百姓便以棒棒为生,没有棒棒生意的时候,便就两人或者四人联手弄一副滑竿抬上达官贵人游逛青城山、峨眉山。
棒棒客和滑竿客,以及长江上拉纤的纤夫;成为巴蜀地区一道亮丽的风景。
棒棒军、滑竿客、纤夫,力气都是十分的可观,这也是他们赖以谋生的资本。
他们只用脑袋就能顶起一根3米长的实木,棒棒军们挑东西是专业的,他们一趟会尽可能拉上很多东西;防止来回跑而浪费体力。
棒棒军肩上的货物经常堆得比他们脑袋要高出三个头颅。
没有货挑的时节,棒棒军便和卖菜的,卖炭的站立一起;你根本就分不出他们谁是谁。
棒棒军借助肩膀上的木棍抑或扁担,可以挑起一些不好拿却又重的东西;一种名叫月牙担的棒棒更是他们的最爱。
基于这种原因,卢成玉才装扮成成都街上四处可见的棒棒客出了府衙大门。
卢成玉在成都知府任上已经两年,装扮成棒棒客微服私访还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