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火锅涮了一个多时辰,要不是一桌人全都被辣得不行了,估计还可以撑得久一点。
反正满月自觉是不行了,她一边吃火锅一边吃了两碗饭,哪里还撑得下去。只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停下筷子不动了,不过还是端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陪着其他人,瞄了一眼身旁的隐川,又顺便往外面看了几眼不停飘落的雪花。
这雪花纷纷扬扬的,连绵不断。满月端坐着,内心对这场初雪,默默许了个愿。
惟愿,岁月静好,白头偕老。
这场初雪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满月的愿望,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日过后,已经将院子里的世界变成了白莹莹的。
而放眼望去,院子后面那些连绵不断的山头,全都戴上了白色的帽子和围巾,隐约还可以看见白雪皑皑之间透露出来的一些绿意。
秦家前面的那条小河,已经被冻住了。若是陌生人前来,没有细细听到那冰雪底下流动着的潺潺声,怕是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还有一条蜿蜒而下的小河呢。
秦家向来都是在这条小河流里取水的,现下小河结冰被冻住了,用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问题。
满月干脆带着人,拿上工具,去河边取雪凿冰。
取雪装到桶里面,是为了带回去,放到锅里化开,好拿来用。而凿河面上的冰,却是为了钓鱼。
事先在院子里的时候,满月拿出两根绣花针,放在火上面烤软了,再用镰刀使巧劲,把绣花针弯成了钩子的形状,用上一根线吊着,再往鱼钩上头戳点饵料,算是最简易好弄的钓鱼工具了。
几人到了河边,很是大胆地想直接往冰面上面继续前行,被隐川一声喝止了。
这地方每年都会下雪,这条河每年也都会结冰,但是这结冰的厚实程度可都不一样了。
他见过有些饿极了的野兽,寻不到食物,迷路一般走到这河水冰面之上,然后噗通一声,冰面裂了,野兽掉了进去。
由此可见,这河水之上的冰面,极具危险系数。
隐川拿起手中那根有些长度的木棒,探路似的,先是用力戳戳前面的冰面,发觉很是牢靠之后,这才继续往前面走去。
经过他的鉴定,划出了一个安全可靠的区域,能让满月她们在这个范围之内活动,其他的冰面,就要慎行。
满月看着隐川划出来的这个区域,想着只是凿个小洞钓鱼,应该是够用了的。
她随便选了个地方,让拿着镰刀的田鸿和李超开始凿冰面。而栓子则提着木桶,在旁边装雪。
片刻的功夫,一个直径半臂长的洞便凿出来了。满月赶紧把鱼钩扔了进去,绳线的另一头扯在自己的手里。另外一根鱼钩在隐川的手中握着,他也学着小媳妇的动作,将鱼钩甩到洞里面。
可是过了片刻钟,还是没看见有鱼儿游过来。
满月干脆抓了一把饵料,直接撒到水面之上。
饵料有些许的重量,有些漂浮在水面上摇摇晃晃,有些已经快速沉了下去。
还不到片刻的光景,清澈的洞口水面,一下子游来了许多的鱼儿,争相吃着这些饵料。
满月和隐川的鱼钩线同时在手中抽动了一下,赶紧把线一提,扯了起来,果然钓到了两条肥鱼。
肥鱼被甩到旁边的冰面之上躺着,时不时扑腾两下。
看见一把饵料可以引来这么多鱼儿,满月又甩了一把,只是这回没有用鱼钩来钓鱼了,她和其他人直接动手,开始用抓的。
由于洞口是被凿开的,周围不能一直待太多人,更不能待太久。等到抓了条鱼之后,满月等人这才离开。
天色渐渐昏暗起来。
冰面外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探出了一个脑袋。穿得不够厚实的常庆有看见对面没有一个踪影了,这才敢冒了出来。
他躲在这棵大树后面的草丛里面,有一刻多钟了,差点没被冻僵过去。
不过今年算是穿得比往年更加暖和了些,这都是因为爹娘手头上有了些银子,是把他那个姐姐嫁到秦家之后,换来的银子。
可是他不仅耳朵里天天听到村里的人都在说秦家过得怎么怎么样好,又每每看见隔壁那杨婶家的方梅,次次从秦家吃饱喝足回来之后的满足开心模样;还今日亲眼看见,秦家,不光是他那个姐姐和姐夫,更连那些听说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乡人,都穿得够暖和的。
不仅是他想要的棉布衣裳,人人外面竟然还有那些棉袄子棉衣,脚底上穿的更是厚厚的布鞋。
这一切的一切,本该是也有他的一份的。他可是常满月的亲生弟弟啊。
可是不知道她这个姐姐究竟是怎么了,自打那一回生大病、嫁人之后,竟然直接和他们家断绝了关系和往来。
关系不关系,他倒是没那么在意。可是谁让隔壁那个没爹的方梅,都比自己的日子还过得好呢。原本她的日子,可是不如自己的,就连吃食,也比不上自己十天半个月能吃得到鸡腿。
可是现在,他都快要羡慕死了。方梅竟然时不时就能去秦家吃好东西,就算不过去秦家,还有秦家的人送过来。
这不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吗?竟然没被自己给赶上!
尤其是这两日,他无意间听说了秦家最近捣鼓出一种新吃法,据说叫火锅的,那滋味,都被村子里的人给传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他这才没忍住,时不时往河对岸这边打量几眼。今天正好看见河边冰面上有人,他就悄悄来瞧了几眼,竟然看见他那个姐姐带着人在冰面上取雪凿洞的。
他当时暗暗觉得这些人是不是蠢啊。这大雪天的,村子里的人不是躲在被窝里面躺着,就是窝在灶屋里火堆旁蜷着。
唯独他们,虽说穿得厚吧,也不至于来这冰面上没事找事啊。
可没过一会子,他就看到他们抓到好多大肥鱼,原先的暗暗嫌弃,变成了不可思议、全神贯注地盯着。
等人都走远了,他还是不想离开,心中想要吃火锅的念头,鬼使神差地推搡着他往冰面那边走过去。
他想,他才十一岁多点,说不准姐姐和姐夫也能像对方梅那个外人一样对他呢。
谁知道常庆有才走到冰面之上,只听见冰面“嘶”了一声,然后他就掉到水里面去了。
这个地方,刚好离原先隐川划出来的那个圈,有些距离。
冰冷的河水,几乎是刺骨的凉意,一下子卷席了他的头顶,把他整个人都泡在了冰水里面。
常庆有会水,但是冰面裂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掉下去之后,在冰水里面,发自本能地扑腾了两下,这才反应过来要自己游上去。
可是他刚才本就被冻了好一会儿,现在又被冰水一泡,牙齿都在打颤,哪里使得上什么力气。
但是这种生死关头,还是要拼尽全力的。常庆有不管双手伸展之时,冰水浸透身体的寒凉,一个劲往冰面上游。
可是面前的冰面一点点在破碎开来,他的手才搭上去,整块边缘冰面就立马啪嗒掉了下来。
常庆有生出一种恐惧的念头,纵使他平日里被他娘宠着,这下子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情况。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他开始拼命呼喊着。
因为他感觉到双腿已经有些不听使唤、就像是失去知觉一般。
边缘的冰面一直啪嗒破碎,常庆有的心也在滴血,“啊——我还不想死啊,我不想死……爹,娘,有没有人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