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灵予意识到他们循着越野图一路向上攀的时候,就隐约有了不详预感,却没想到现实比不详更糟。
山谷区的打卡点居然设在山顶,还有比这更不科学的吗!
之前从林区到山谷区,他们虽说也翻了南山,但一直在山林中走,并没有像此刻这样真正踩在峰顶。
三面环木,一面断崖,大风吹得杂草向同一方向倒伏,夹在其中的细小沙粒不时打在皮肤上,那是来自崖壁下沙区的尘土。
赤色狐狸紧紧趴在梅花鹿后背上,脑袋、腹部、四爪都贴着,尖尖的脸用力埋进柔软温热的鹿毛里。
胡灵予不怕风沙,却忌惮悬崖。
戴一顶渔夫遮阳帽的中年男教师,站在离崖边相对比较近的一棵树下,北望断崖风沙,东迎考生抵达。附近树上树下还有草木里,随处可见同学,或坐或躺,姿势各异,或人或兽,形态不同,但无一例外都顶着一张颓然的脸,周身笼罩的气场就一个大字――丧。
田园犬和丹顶鹤交换个疑惑眼神,默契结束兽化,双双回人。
“老师,这里是打卡点吗?”黄冲上前,第一句就问关键。
“没错。”蒙老师言简意赅。
贺秋妍四下环顾:“刷脸机呢?”
“打卡设备需要你们自己寻找。”一个成熟的老师可以从容面对学生给考试仪器起的各种鬼名字。
这一览无余的山顶还有什么能藏设备的地儿吗?
黄冲茫然地左右看,刷脸机没找着,却发现一鹿一狐还保持着兽形,连忙伸手帮路同学把仨包都取下来。
负重没了,赤狐还在,赤狐不下来,鹿就继续当“坐骑”。
贺秋妍见状无语:“你俩能不能暂时分开,等刷完脸了随便你们腻歪。现在,做个人好不好?”
路祈也想“做人”,可后背上的家伙反应太奇怪。从接近山顶开始,那个n瑟兜风的小狐狸就不见了,他能明显感觉到后背上的僵硬,以及紧紧攀附着自己的四只小爪。
尚未琢磨出所以然来,背上的家伙已经“呲溜”滑下去了,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一甩,稳稳落地。
胡灵予强迫自己忽略掉地形地貌。这么葱郁的树,这么亮的天,这么干燥的风,还有一个个虽丧但善的同学,所有元素都和那个黑暗夜空下的海崖峭壁截然不同,没必要过度联想。
赤狐和梅花鹿相继结束兽化,蒙老师总算见到了四位同学的人形阵容。
本能地,他便开始从侦查学专业角度评估。梅花鹿和田园犬的体格可以,但放在强势科属中,或者说再具体一点,就和现在周围这些垂头丧气的同学比,也并没有多出挑――当然鹿科的大长腿另算;赤狐和丹顶鹤则更弱了,骨架都是偏秀气或纤细,根本不适合强度对抗,很难想象会坚持到这里,毕竟如果前面五项考核的分数过低,正常都不会再徒劳越野。
“别执着于眼前的风景,”蒙老师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些孩子有何惊艳之处,忍不住提示,“发挥你们的想象,打卡设备在一个需要勇气的地方。”
胡灵予:“勇气?”
大黄:“勇气?”
贺秋妍:“勇气?”
路祈:“想象?””
狐犬鹤默默转头看梅花鹿,好学生的重点就是与众不同。
“哎?”贺秋妍想起什么,“之前那四个狼科,是不是也说……”看一眼老师,她又谨慎收住。
彼此心照不宣。
那四个狼科同学,也说“相信自己,勇敢向前。”
向前……
胡灵予抬头,举目只有一片断崖,和崖后的空谷流云。
危险的地方才需要一遍遍强调,你要勇敢。
胡灵予咽了咽口水,刚振作起来、尚未稳固的心理防线,又开始“咔咔”裂缝。不会真玩儿这么大吧?
身旁有人影擦过。
是路祈,果断上前,几步来到悬崖边,低头往下看。
意料之外的风景,让梅花鹿也愣了一下。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打卡设备,而是固定在崖下十五米左右山壁上的安全网垫,和坐在里面的一溜同学,数量加起来能有一个班,乱糟糟散在宽阔网垫各处,莫名让人联想到收获时节,为了摘果,果树被围一圈网兜,然后用力抖落树冠,果子便一个个掉进网兜里。
不同的是果实成熟而落,是快乐的,网垫里的同学则人均一副沮丧面具,灰暗气场和悬崖草丛里的那些如出一辙。
顺着这些同学往上,路祈终于看见了让他们打卡失败的罪魁祸首――设在崖下七米左右山壁上的刷脸装置。和林区恨不得垒个宝座承载的打卡设备截然不同,这里的装置十分小巧,类似黑色的迷你摄像头,一共三个,每个之间相隔大约三米,水平排布在崖壁上。
“别找了,”路祈回头,喊还在检查大树和询问草丛里同学的大黄、小贺,“在这里。”
之后他才看向胡灵予,半调侃半宠溺地笑一下:“你就是在那儿站到地老天荒,打卡点也挪不过去。”
“什么啊,我又没害怕,”胡灵予顾左右而言他,“我在思考。”
路祈歪头:“我说你害怕了吗?”
胡灵予语塞,下一秒看见路祈半只脚都踩到崖边了,立刻心急:“你往回来点儿!”
说话间,黄冲和贺秋妍也到了悬崖边,低头往下一看,瞪大两双眼睛。难怪一路上没遇见几个同学,敢情全困在这儿呢!
“谁想的主意,”贺秋妍必须说一句,这个打卡位置,“太损了。”
“这要怎么刷脸,”黄冲找半天也没找到绳索一类,“徒手攀岩吗?”
“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掉下来的――”底下有按捺不住寂寞的同学接茬。
“掉下去就算出局吗?”黄冲大声地问。
底下同学:“不算,就是三小时内不能再打卡――”
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