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身边人的踌躇，秋玹耐着心等待了半晌，没想到秦九渊想说的竟然是这个。</p>
“嗯……先得把莱德的那件事给解决了，我今天下午的时候加入了一个反叛军组织，所以目标一致的话这件事会容易解决很多。再然后……入选年度人气选手前十，差不多就这样。”</p>
“你可以跟我回工业区！”</p>
秦九渊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掩饰般地把头转回去，闷闷地解释道：“那是我出生的地方，离主城区很远，除了工业机械运转的废气大了点，其他应该都还好。你加入的那个组织……如果你感到被约束了，可以不用去迎合他们的，你可以跟我走。组织也好，莱德也好，我不会让他们碰你的。”</p>
说着说着，他眼中的神采竟开始亮了起来。</p>
“如果你不想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也没关系，我们去哪里都行。如果你不想隐居，想要继续上节目也可以，我可以陪你。反正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p>
“……”</p>
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p>
我们还有很长时间。</p>
秋玹笑了笑，几乎就要为这几句朴素无比的话语当场抱头痛哭。她其实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就是如果到时候完成了试炼的话，她不踏入那扇门，不回绝境，而是选择在这个试炼场过完这一生的话会怎么样。</p>
跟秦九渊一起，过完这一生。</p>
这话听上去太美妙了，光是想想都不禁周身战栗几乎要点头投降。</p>
那时候卡桑卓说，没有人能够承受在试炼结束传送门开启后不及时回到绝境的后果，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就明白了。她有时候是昔日那个强大而清醒着的死灵法师，有时候是疯癫的神婆祭祀，而随着待在试炼场中的时间越久，她清醒的时间就越短，到最后，结局就是完全与那个世界的人同化，再记不起一点前半生所有或绚烂或悲惨的回忆。</p>
其实，单就某种方面来说，这听上去，倒也不错。</p>
厌倦了绝境生死一日的生活，厌倦了行刑官身不由己的身份，厌倦了日复一日穿梭于异世的命悬一线。现在有人亲手将温饱安稳的生活递到你眼前，你只要不踏入那扇门，只要选择一个还有点好感的小世界彻底留在这里，你就可以重新变回往日的那个普通人，平凡地过完这一生。</p>
不会再记得所有与绝境有关的事情，不会知道在所有生命体上方还存在着凌驾一切的支配者们，不会认为除了所处世界之外还有无数个不同位面的平行时空，不会整日尔虞我诈虚以为蛇，也不会记得最初诞生的那个世界，那个真正的，回不去的故土。</p>
某种方面来说，倒也不错。</p>
但秋玹也知道，她不可能选择这样的路。</p>
或者也可以说，虽然连她自己也不想承认，但她嘴上骂着这狗日的试炼场，心底也有时隐隐为这样的生活而血脉偾张。在她骨血深处的某个地方，确确实实是在为了冒险与未知血脉沸腾。</p>
她一直记得在原生世界有一系列很著名的电影叫《黑客帝国》，主人公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所处的现实世界不是真正的现实，而是模拟出来由人工智能矩阵控制的虚拟世界。一部分的人醒过来，毅然决然选择对抗矩阵回到惨痛无比的现实世界中，绝大多数人留在那个由美梦编织而成的虚拟世界中，被蒙蔽但是无知而幸福地过完了一生。</p>
秋玹那时候就在想，如果自己也是生存在矩阵中的人，会选择哪一种生活。</p>
真相是惨淡的，真相是不可被触及的，任何窥视真理之人会付出代价，所以有时候无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p>
可是同样的，没有什么不好，不代表她会选择。</p>
有些人喜欢安逸平淡，没什么不好，有些人生来为了自由与冒险，也没什么不好的。</p>
真正的自由是什么样子的？</p>
这话小璐曾经问过她，她也问过她自己。只要身处绝境作为行刑官一天，绝对的自由，真的会存在在他们这些人身上吗？</p>
也许会，也许到死也在樊笼里。谁知道呢？</p>
但是无论是被选中成为行刑官来到绝境，还是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作为一个原生世界的普通人平凡过完一生。对于那个问题，秋玹的选择也同样只会是一个。</p>
她宁愿怀抱真理一同死去，也不愿意存活在美梦与谎言编织出的虚拟中。</p>
与秦九渊，在这个世界，过完这一生然后被蒙蔽着幸福地死去，她不愿意。</p>
退一万步来说，她作为普通人的这一生过完了，但秦九渊不一样啊，就算因为未知原因清空记忆了，本质上还是支配者“黑暗”。</p>
到时候她死了，秦九渊高高兴兴地去找又又又又双叒叕一个小情人？</p>
开什么玩笑。</p>
既然给了她，就一并全都给她。</p>
秋玹回过头去看身边的秦九渊，认真道：“入选了今年的人气选手前十之后，我就要走了。”</p>
“走……”男人猛然回头，似是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走去哪里？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那为什么还要亲我？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吗？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负责任？哼，我知道了，你就是反悔了不想负责任了！”</p>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戏。”</p>
秋玹无奈，“只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放心，我很快就会从绝境……绝境就是我们待的类似中转站的地方，我很快就会进行下一场试炼的，就能再见面了。”</p>
秦九渊瞪着她不说话。</p>
“真的，我保证。”</p>
跟哄孩子似的，敢情现在角色完全互换过来了。秋玹有些好笑，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发誓，“一定会再见的。——除非你反悔了不想在一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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