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拳头砸向路鸣泽稚嫩的脸庞,发出重重的敲击声。
路明非擦了擦拳头上沾着的草屑和几片花瓣,站了起来。
他刚刚是想狠狠地给路鸣泽来上一拳,可看着路鸣泽脸上的微笑,他终归还是无法狠下心来对他挥拳。
他们之间有太多往事,同生共死的经历,值得记忆的瞬间所以明知道他是想占据自己身体的魔鬼却不舍得对他下手,好像放弃了他就是背叛
“呵,人类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盲目,极端的盲目,特别适合被所谓的神或者魔鬼蛊惑。在旧约的时代,摩西在十诫中以上帝的名义禁止所有信徒制作偶像,崇拜任何雕塑或者画像都被认为是偏离了神的旨意,然而到了新约的时代,天主教的教士们还是画出了圣母和圣子的样子,挂在圣徒们的家里,供他们日复一日地对着祈祷。人类需要偶像崇拜,需要相信某个东西真的关爱着自己,那是耶和华、圣母或者魔鬼,都不重要。”
路鸣泽深吸一口气,忽然发难,提膝踢中路明非的腹部,将压着他的路明非推翻在地。待路明非起身,路鸣泽也马上向着安东冲去上步、转身、挥拳,极其有力的下勾拳打在路明非的小腹上,痛得他收腰后退,胸口下意识地向前突出。
路鸣泽似乎想起了什么,咧嘴一笑,拳头顺势轰在路明非的胸口,接着是对下颌的暴击。路明非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被这一拳打得有些松动了,整个人被打得离开了地面!
这还不算完,路明非转身,肘击他的侧脸,旋转360度,起跳追打空中的安东。新一轮的下勾拳旋身打在空中完结,没有任何拳击冠军能发出这样匪夷所思的拳技。
路明非哈哈大笑着高呼道:“嚎由根!”
他轻盈地落地,路明非却翻滚着落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路鸣泽整理了一下衣襟:“虽然是第二次打,但是距离第一次时间太久远了,终结技那一拳还是有点小缺陷,真是抱歉了。”
路明非剧烈地咳嗽着,感觉满嘴都是血腥味,剧痛直冲上大脑。他虽然惊异于路鸣泽在没有血统加持的情况下依旧能打出街霸里隆的连招,但不会怀疑路鸣泽骗他。
路鸣泽从不会对他撒谎,路明非坚信着。
然而路鸣泽却不会因此心软,也没有停手,一脚一脚地踢在躺在地上起不来的路明非身上。路明非只得双手抱头,本能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踢到呕吐了,五脏六腑好像都颠倒了位置,脑子里也昏昏沉沉的,却忽然想起什么电影里的英雄人物被人打得遍体鳞伤都没动正格的,最后对方一脚踹向他的脸,被他一个翻腕接住,轻声说,“我最讨厌别人踩我的脸。”
可路明非忘记了,其实哪怕失去了血统带来的力量,自己也和那位英雄人物差不多,他学习的八极拳、巴西柔术、空手道、截拳道等招数哪怕是以他自己锻炼出的身躯也足以发挥出不亚于那位英雄人物的战斗力,足以趁路鸣泽大意的时候抓住路鸣泽的脚腕说上一句“我最讨厌别人踩我的脸。”
可他没有那么做。
从前那个懦弱的路明非仿佛重新占据了这具身体,在卡塞尔学院学的各种格斗技仿佛都从脑中消失了一般,他还是没法狠下心对路鸣泽下手。
路明非艰难地撑起身体,他抬眼看见了路鸣泽,路鸣泽冷漠地看着他,好像看一个陌生人。
“你这么懦弱,怎么保护你在意的人?”
路明非揉了揉自己肿胀的嘴脸,疲惫地笑笑,有气无力地说道:“放屁!”
路鸣泽叹了口气,打了個响指,身旁的背景从北极罂粟花铺满的草地变成了一个城市的夜景,路鸣泽转身背对着路明非:“你看,夜景很美啊,来点灯光会更好。”
他举起手,又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自西而东,长街两侧都亮了起来,街灯、窗口,还有商厦前的霓虹灯,流光溢彩。长街上其实一个人影都没有,大概是被路鸣泽用什么花招抹去了,这是一个寂静的城市,没有车来往,灯光在雨水中蒙眬,大片的树叶飘飞,美丽而孤远,就像童话里连火焰都沉睡的城堡。
路明非的眼睛也被这些灯光点亮,然而他只看了一眼,就被路鸣泽一巴掌扇倒在地。
“你看啊,这是你的家乡,那座南方的小城,看着这个夜色里的城市,觉不觉得很孤单呢?你有没有发现街上空荡荡没有人?其实人在哪,看哪哥哥,两边都是很高很高的楼,每栋楼里都有很多的窗,每个亮灯的窗户里都有人。男人和爱他的女人一起,女人和爱她的男人在一起,他们相亲相爱啊哥哥!他们在温暖的房间里拥抱和亲吻啊哥哥!”
“你呢?你走在冰冷的雨里,你身边没有任何人。其实你并没有意识到,你在意的那些人,未必真的在意你,也许某天伱消失了,或者被我取代了,他们根本不会发现。你的那些朋友们顶多每年为你哀悼一下,你的爸妈作为s级混血种也都还年轻,完全可以再生个二胎,有你陈师兄和夏弥师姐,绝对零风险生育。至于绘梨衣,她只是憧憬爱情,她还有亲情,有哥哥有爸爸,受尽宠爱,哪里还会需要你呢?”
“你不过是一条真正的败犬!”路鸣泽语速越来越快,“你记不得记得卖火柴的小女孩?她趴在窗户上看里面的烤鸡,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可她只有一把火柴,她只能点燃火柴取暖,每一根是一个幻想,有的是烤鸡,有的是玩具,有的是妈妈第二天早晨她死了,冻得僵硬。”
他忽然慢了下来,耸耸肩,“可你连火柴都没有诶,你的命是你的火柴么?你只有四根,而且已经擦掉三根了。干脆一点惠顾我的生意啦,把最后的那根也拿出来一起擦掉啦,让自己暖和一把,然后我也可以善待一下你的灵魂,比如送你的灵魂去地狱里找恶人们一起在岩浆里泡澡讲冷笑话,说不定还能帮你找几个漂亮的魅魔让你开心开心。”
路明非没有接话,只是低着头,从天而降的磅礴大雨将他身上的血渍洗去,此刻的他的确就像一条败犬一样,但他的眼中仍有一道光。
“路明非,你没有感觉到绝望,是因为有人不敢让你绝望,总是施舍似的一点点给你些希望。一旦你绝望了,就会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副模样。”路鸣泽冷哼一声,侃侃而谈,坚定有力,像个出色的演说家,“可是总有一天你还是会绝望的,因为你一无所有。你是个废物,是多余的,没有人真的需要你。你是个笑话,你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摆脱过‘血之哀’,偏偏你无法觉察到。你不感到孤独,哈哈哈哈哈,”
路鸣泽忽然狂笑起来,转过身,指着路明非的鼻子,他的声音嘶哑冷酷:“真是有趣,没有听过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他们给你的爱,就像是从饭碗里拨出来施舍给你的米粒。”
“你不过就是个愚蠢的”
路鸣泽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路明非再一次站了起来,刘海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上,但路鸣泽却透过湿漉漉的刘海看见了那双眼睛中的决意。
那是豁出一切、抱着必死的决心的人才有的眼神!
看着飞扑而来的路明非和呼啸而来的双拳,路鸣泽面无表情,内心却十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