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环境中,人对时间的感知很容易失去准确性。他身上的大衣保护他不受老式猎枪的枪伤,生锈的砍刀和斧头也不足以划破这身布料,但这些猴群实在太多。他没头没脑地左劈右砍,甚至不知道有多少猴子倒下了。有时他感觉过去了相当漫长的时间,有时候又感觉只过去了一瞬。
水泊里已经挤满了猴子的尸体,但更多猴子还是不断汹涌地扑上来,——或者说从一片黑暗中忽然冒出来,堪称舍生忘死。他觉得该招呼炼金术士一起去石室的出口了,如果阮东还有气,就把他也带上。
跟一群猴子纠缠简直毫无意义。
这时候,什么东西忽然闪了下,宁永学侧目一瞥,竟然是一个巨猿把天使雕像手里的权杖给卸了下来。
这巨猿乍一看是猿类,实则是藤蔓把许多猴子的尸体拧在一起制造的尸怪。它的身体佝偻肥胖,又粗又短的双腿步伐蹒跚,受到体重和权杖的重量挤压,发出难听的肌肉和血管破裂声。
几个充当它脚底板的猴脑已经裂开了,的脑浆把水流都染成了黑色。
许多条猴尸像麻花一样纠缠在一起,拧成它长得可怕的双臂,张张变形的猴脸和拧在一起的胳膊、尾巴清晰可见。它紧紧握住权杖,往上抬起,对准了宁永学的位置。
仿佛是收集了所有尸体的魂与血一样,权杖末端染上了生命鲜红的色彩,血色光华立刻绽放开,充满了石室。
猴群尖叫着四散,如同一群麻雀看见黄昏时分俯冲下来的老鹰。
跟着一团闪烁的圆球在权杖末端汇聚起来,一道恐怖的光束立刻磅礴射出,看着就像投出了一根古老神殿的廊柱一样。宁永学只来得及避开半步,整个左臂就连着肩膀一起被蒸发了,连点灰烬都没有剩下来。
他妈的,光束武器?这地方不是公主和骑士的古代剧目吗?
宁永学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天使们的技术水平,现在他至少明白了一点,——如果一群猴子从古代雕像取下一根权杖都能当光束武器用,那这些天使用不着自己出面也能把城市夷为平地。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挂在雕像上的权杖是个光束武器?
宁永学往一侧退去,但巨猿缓缓转动权杖,光束也跟着朝他扫来,迫使他不停逃窜。这时候,炼金术士、阮医生和还活着的客串骑士们都在地上蜷成了一团,捂着胸口不停颤抖。他们似乎被一种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的压迫感紧紧抓住了,心脏随时都会破裂。
耳畔有圣歌声传来,宁永学不禁看向头顶悬浮着迷宫的猴群首领,——歌声就是从那些血球里合唱出的。
这歌会压迫神智,连霍尔蒙克斯都会受害。
高声长鸣持续不断,忽然间和他手臂的断裂处发生了共鸣,血红色螺旋线从他肩膀往外浮现出来,轮廓就像尺规作图的几何图形一样完美,妖异得令人目眩。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无法解释,只见猴尸巨猿立刻把权杖熄灭,往下跪倒,其它猴子也都落在和他齐平或更低的地上,蹲伏下来,把脸贴在地上。
这地方在一瞬间内安静下来,就像他们刚走进来一样全无声息,只有脚踩在水中的低语。
猴群首领提着昏迷过去的菲洛缓缓落在地上,直到在他面前跪下。宁永学看到它的脑子悬浮在中空的脑壳正中,脑脊里刻满了此世未曾有过的符文,一条条血红色线条从中延伸出来,和构成他手臂的螺旋线交相呼应。
当它跪下的时候,宁永学立刻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明白了它永世的挣扎。它在久远的纪元以前就是一个神奴,如今岁月已经蒙蔽了它的神智,它的思维也如老迈的残阳逝去,陷入一片黑暗。它已经丢失了一切,只能在无法遗忘的圣歌和祭祀仪式中徘徊,就像幽魂在自己的尸骨上游荡。
在这个已经遗忘了自己曾经是什么、如今也只能寄居在猴子体内的神奴身上,宁永学看到了一种长生者的未来——至少是一种可能的未来。
比起在无尽黑暗里流血死亡的人,这些被迫在黑暗中永远生存下去却无法维持自我的人更让人觉得可悲。
炼金术士捂着胸口晃了过来,她给自己连灌了两瓶药才稍微好了点,不停嘀咕着自己要在进窄门以前多配点特效药。
“你身上的螺旋线能摸吗?”她打量着宁永学的左边胳膊,“能给我分一点做研究吗?”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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