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客人呀,我们刚来能有什么客人?这里的人只会欺负我们这种外乡人,连菜都卖得比别处要贵,你孙子嚷着要吃肉,哪里买得起,你那没良心的女儿初七,她……”
常福妻从屋外一直嚷到屋里,絮絮叨叨抱怨着柴米油盐贵,还不忘数落初七,然而一进门见到初七之后,她的舌头就像被剪子剪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往旁边一看,还有谢惟,更是惊得脸都青了。
“这……这……真是贵客呀。”常福妻结结巴巴,手直往裙上抹,想要拿出点好东西招待,可转了大圈实在没东西能拿出手的。
她为难地挤了丝笑,道“常福病了,花了好多钱看病,家里实在太穷了,没东西招待三郎。”
说着,她又看向初七,面露尴尬,猜想刚才一路骂骂咧咧的,初七定是听见了。
谢惟彬彬有礼莞尔道“不必客气,今日我来此,也为了探望初七的阿爷,敢问一句他得的什么病?”
“一直咳嗽不止。”说着,常福妻走到榻边拿起碗,碗中有初七刚添的热浆,只吃了一半,常福妻舍不得倒掉,就把碗放到案上,在上面盖了块布,无奈地叹起气来。
“阿柴常扰边城,以前一年一次,而后半年一次,前段日子几乎每月都来,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好背井离乡,本来咱家是有好几头骆驼,他们知道是要逃难,故意压价,没办法只好卖了,留下一公一母,路上还死了一头。”
常福妻伤心地抹起眼泪,唏嘘道“我也是没法子,我也不想当个被人嫌的妇人,您瞧瞧,这日子实在没法儿过。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知错了,当初把初七卖掉是我的主意,老天要罚就罚我一个,别让咱家里人都受罪。”
初七看着她声泪俱下,追悔莫及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阿爷听着更不是滋味,低声怒斥道“贵客临门,你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好了,好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出去!”
常福妻不敢吭声,含泪走了。
阿爷尴尬地扯了下嘴角,道“她乱说话,得罪三郎了,您莫要生气。”
“她也是为你所急。”谢惟道,“我回去后会请医士来为你诊治,此处也不是能养病的地方,不如去我别苑。”
“这……”阿爷受宠若惊,颤着唇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谢惟莞尔,“举手之劳,不必推辞。”
阿爷依然犹豫不决,这时,他的妻突然闯入,拉着一家子跪到谢惟连连磕头,感激涕零。
“您真是活菩萨,多谢您慷慨相助,我们一定牢记您的恩德呀,定会为您做牛做马。快,大宝、二宝,快跟谢郎君磕头!”
两小娃子不懂事,睁着懵懂无辜的大眼睛,学着大人的模样磕了三个头,小手合十摆在胸前,童音稚嫩,“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众人有了生的希望,个个喜上眉梢,惟独初七心里不是滋味,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说什么。
不久,谢府就来人替常福一家收拾东西,安顿在一处青瓦小宅内,还请来武威城的名医替阿爷诊治,漂泊的一家人也算有了着落。
然而初七却高兴不起来,事后与谢惟抱怨道“早知如此就不让你来了,莫明其妙又欠你份人情。”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我是在救人好了,难道你真忍心让你阿爷落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