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十二年,十月,初四。
百无禁忌,万事皆宜。
也就是说杀人放火也是适宜的。
洛阳,振威镖局。
一个满脸是血的壮汉挥着已经砍得卷刃的大刀,气喘吁吁的跑向后院,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当家的,快抵不住了!他们杀上来了!”
振威镖局的大当家乃是中原武林曾经的金刀王天青。这个汉子紧握手中的金刀,目欲眦裂的看着被巨木不断撞击而摇摇欲坠的大门,终是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嘱咐心腹:“快带着夫人和小少爷从密道离开!”待心腹匆匆下去之后,他才又问来报信的壮汉:“此次来的人是谁?”
“秦言。”
王天青心里咯噔一声,但心中仍存有万分之一的侥幸,虽然他深知这个女人的狠戾。
秦言,天残派宗主洛远道的继女,天残派南夏门的门主,是天残派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洛远道披靡武林最可怕的杀手。这个女人,其实也不过二十三岁的年纪,却不知从哪里习得精妙的武功剑术,江湖之上少有对手。
这个女人有一把剑,一把一旦出鞘就必须见血的剑,那剑名唤焦尾。
焦尾本是琴的名字,亦是剑鞘的名字,可从来就不是剑的名字。但就是套上了焦枯香樟木的普通的剑,到了她的手却是兵器谱上排名前十的神兵利器。
天残派本是秦巴山间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到了现任宗主洛远道手中时便有了振兴之势,尤其是当秦言仗剑归来成为旗下门主与青木门主程纶一起并肩作战之时,所向披靡,所有不愿臣服的门派都遭到了最彻底的绞杀,屠派灭门,令人胆寒。
王天青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来的人只有秦言一个,幸亏黄泉钩主程纶未到。这样的话,拼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阖府的镖师护院都已上了战场,但天残派有备而来,振威镖局完全没有准备,是以死伤无数,若不是靠着天下第一工匠打造的大门,怕是早已撑不住了。
彭的一声,伴随着浓郁的黑烟和剧烈的硝烟味,霹雳弹在门口炸了开来。像是从地面拔起的惊天悍雷,整个大地都颤抖了。
但是,摇摇欲坠的大门仍顽固的坚守着最后的职责,它仍没倒下,以残躯护卫着后院的整个阵地。
厮杀声呐喊声从未停过,浓重的血腥味只护得后院片刻安宁,前庭的惨叫哀鸣无时无刻不刺激着铁汉的柔肠。
十来个镖师拥了过来,把王天青围在中间,虽是满脸的血,但声音仍是底气十足的:“当家的,你先走,兄弟们断后!”
“胡话!这是我一手创建起来的镖局,你们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振威镖局没有一个孬种!”王天青死盯着那扇门,眼中早已是视死如归,他的妻儿已经送走,他还有什么挂念的呢!他拔出金刀,出鞘,闪闪发光,像是刀锋剑气绕了宝刀一圈,“连累兄弟们同我一道送死,我王天青对不住大家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边骤然静了下来,安静得让人胆寒,就像是闹腾的麻雀窝突然静了一样。而所有人都晓得,麻雀是不会安静的,除非它们都死了。
是的,死亡的寂静,乱葬岗的孤坟。
王天青手中的金刀猛然发出了嗡鸣,他大叫不好,众人刚刚退后两步,便见银光四射,那特制的铁门居然从中间爆了开来,就像是被天石击中。而那厚卓的杀气和银光之间,站着一个身着灰色短打的女人,她身边却是爆开来的铁门碎片。
众人抬手护住头部以防被飞溅的碎片击中,然后,不知是谁先睁开了眼看见了站在已被毁坏的门口的女人。那人灰衣显得陈旧,但因为是短打却又露出了一截小腿,但这小腿不够白,虽然纤细却没有柔软的线条,反而因为裙角溅上了泥渍和血水的关系看起来更像是义庄的杂工。可是,她手里握着一柄剑,长而窄,剑尖不知何故没有锋刃,剑柄上也没有装饰用的流苏,显得太过简陋。
然而,谁也不敢小瞧,甚至连呼吸都不敢过重,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捏在左手的剑鞘——那是香樟木制的剑鞘,木头上还有被火烧焦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