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的房间外拉起了绳子。
“所有人都听着,最近没事别靠近这屋,否则出了什么事,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阿七拎着一个喇叭向四邻喊话,有人骂了一句“神经病”就把窗户关了。他领着几个新招来的衙役绕着屋子走来走去,以示衙门的重视。
“祁云啊,你确定这能行么……”地主怀疑道,“那些来路不明的歹徒功夫听着就高,就凭我们县衙这几个三脚猫的功夫,一招就被撂倒了,搞那么多人来盯着也没用啊!”
“他们不会再来了,”燕祁云观察了一圈四周,补充道,“至少,最近不会再来了。”
“你怎么确定?”
“让这么多兄弟盯着,不是为了跟歹徒搏命,而是摆出阵仗,要对方知难而退。毕竟敌在暗我在明,对方真想动手,我们防不胜防。”
“那……为什么要把那小姑娘的房子给封了呢?”地主指向那个被绳子拦好的门,“她万一要出门可怎么办?”
“拦住门是为免别人进去。她自己暂时是不会出门的。”
“你怎么知道?”
他思及那几个在小凤的命令下接连自杀的刺客,不由心头一沉。
“总之……最近还是不要接近她比较好。”
……
小凤睡在二楼她的床上,任外面如何吵嚷也叫不醒,她正做着好梦。这一回的梦里,她身处一片山谷中。她认出这个地方不是所熟悉的苏州,因为远处的山是红色的、光秃秃的。苏州并没有光秃秃的山,北方也没有,她怀疑这里是未曾去过的西北,但是又不怎么确定。
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回过头,那又是另外一种景象。
一个庞大的金属建筑占满了半边的峡谷,一条高高的台阶从那建筑上的门洞里延伸到地面——她好像就是从这个金属建筑物里走出来。不仅如此,她发现,她原来并不能控制梦中的这个身体,只能用这个身体的双眼观看其所见的景象。
这个身体开始自己动了,摸出一个方的小盒子,按了几个机关似的按键,开始向其诉说“方舟计划失败了,五万九千二百三十一名移民……身亡,海神号……除我以外,船上所有的基因库胚胎全部存活……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将胚胎确认为‘生物’,所以放过它们……”
他没有说“她”是谁。
“至于我存活的原因,未知。”他说。
用的是胡人的语言,是个男人的声音,还令她感到分外熟悉。她虽然懂得胡人的语言,但并不是什么词句都听得懂的,但对于这个人的话,不知怎的,她一下子就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个人断断续续地继续说道“我们……为什么要逃离真正的天堂,去探索曾经逃避的未知……地球……才是真正的方舟……所有来到地球的生命……最后,都成为了人……”
于是,她觉得这句话也挺熟悉,但是还没来得及想起来,他又说“不要离开这里,不要离开地球……”
——地球?
她随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他的手抚向地面。
“这里,才是人类永恒的故土……”
“永远不要背叛自己的故土……”
“永远埋葬对未知的好奇……”
“不要离开……”
好似对他的话有所回应,那一刹那,从地底长出了无数的植被与花朵,刹那间覆盖了整个光秃秃的地表。她为之惊叹,但飞船上的警告不期响起。
“警告,系统规则重置,请远离星球,系统规则重置,请远离……”无数的藤蔓缠绕上那个巨大的建筑,直至最后,它在嘶鸣中哑火,“请远……离……”
时光霎时穿梭向前,星灿飞流,昼夜在她的眼前不断交替——就在弹指一挥间,一个繁华的城市拔地而起,又逐渐落寞,接着又一个城市建成,再被下一场战争轰塌……犹如所见一本迅速被翻过的史书,她见得每一场喧嚣,也经历过最幽深的寂静,那些如流光而逝的人们,他们每一个,她看不清、也无法记住他们的面容。
那些人是他用存活的胚胎抚育长大的,历经一代又一代。
她知道这个身体曾有一个妻子,但也熬不过岁月的洗礼,死在了他的前面。他曾经悲伤,但最终麻木,在所有熟悉的人都逝去之后,依旧留他孑然一人。
他的生命不朽,她正在他的身体里,观看着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