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毕业了,好像手眼都不够用了,燕然连着已经写了无数份明信片和同学录,家里那些证件照、旅游照什么的,都拿出来送人了。
连备份都没有留给自己。
杜侠勇是班上唯一一个既不自己写也不给别人写,既不收照片也不送照片的人。
“你为什么如此决绝,”燕然将身体重心压在两只后椅腿上,往后桌撞了一下,笑容透着七分邪,“嗯?”
“我有个怪癖,一直没跟你说。”一丝神经兮兮的神光从杜侠勇眼中闪过,他忽然抬起右手搭在燕然左肩上,故意压低了声音,吐出一阵阴森之气。
“说呀!别憋烂了嘴巴!”燕然甩了甩头发,很嫌弃杜侠勇呼出的空气,一丁点儿也不想沾上。
“我虽然不喜欢写同学录,也不愿意拿别人的照片,但是……”杜侠勇长吸一口气后又慢慢吐出来,“但是我喜欢收集班级合照。”
“然后呢?”
“然后把它们放进……放进……放进我的青春岁月箱里面,”青春岁月箱是杜侠勇临时掰扯出来的一个名字,“等时光流逝、青春不在、物是人非……的时候,我会拿起一把小刀,把它们的面孔一个一个地挖去……”
忽觉一阵凉意窜进了后背,燕然打了个寒颤“你……你变态啊!挖别人面相做什么?”
“人嘛,都是会死的,有的人死的早,有的人死的晚,我要是不把你们挖掉,那我就拿的是遗像,”杜侠勇捧着自己的小心脏,“我害怕呀!”
“怎么不是你先……”燕然不愿意谈“死”这个字,换了个词也还是说不出口,“……”
“我?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
田旭斌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垂垂老矣、白发苍苍的杜侠勇坐在一把藤椅上,哆哆嗦嗦地拿着小刀刻着什么东西。田旭斌走进,差点丢了魂,被杜侠勇雕花的面相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啊啊啊啊!”
班长抱着一个大箱子刚走进教室,哪只“duang”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大声呵斥“田旭斌,你叫什么?”
“啊?”懵懵懂懂田旭斌涨红了脸,像是被谁表了白,“我……”
班长是个女汉子,人称“彪姐”,抗得了矿泉水,打得过杜侠勇。篮球赛上,就凭那虎劲儿,吓得火理班几个小姑娘瑟瑟发抖。
重要的是,田旭斌暗恋她。
这件事情,燕然观察出来了一二,可一直没想通。性格互补?
“啊什么啊,”燕然把老乡往外一推,“快去帮班长抬箱子、发班服啊!”
燕然一点不给班长拒绝的机会,追问道“班长,咱们这个班服是谁挑的?”
“哦哦哦,对了,忘记跟大家说了,上次咱们不是投出了三款班服嘛,一直下不了决心买哪套,司老师就帮我们定了。”
“彪姐,快发吧!迫不及待了!”
这才几句话的时间,田旭斌就把小码中码大码各种码的班服分成了好几堆。燕然是统计码数的班委,这会儿正刚好拿出了登记表,一个一个派发下去。
班服是红色的t恤,圆领,纯棉质地,右上角绣着“火文”两个字。卖家又单独送了五十多份手环,黑色,皮质,印了一个英文单词——ner。
周一的时候,司老师特地让大家换上了红色班服和黑色裤子,叮嘱再三,一定不要忘记了。
其实不止火文班,整个高三年级都换上了各家的班服,红橙黄绿蓝靛紫……等等,居然还有绿色?
每日晨跑的时候,燕然必会提前到操场,几乎是目迎着一个一个踩点的小迷糊虫们走到操场上。第一个穿绿色班服的人吸引了燕然的注意。
燕然心里想着哎呀呀,虽然这个颜色我很喜欢,但是这是哪个班的班服,这么找虐……
那人步伐突然停住,定在了火理班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