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在脑海中艰难的搜寻着当年的回忆。
“我记得,当时子柔先生分别把我和琮弟叫到舱内训话。”
刘贤问:“训话?他说什么?”
“子柔先生说,这次是父亲大胜的庆典,让我们安分守己,不要在大典上胡闹。”
蒯良是荆州重臣,深受刘表的信任,他有教训两位公子的资格。
刘贤夹了口菜,问道:“他没有和刘修公子说什么?”
刘琦回忆了片刻道:“没有。修儿修儿不仅年纪小,身份也卑贱,一般人不会在意他。”
身份卑贱?那是你的兄弟啊,再卑贱,也和你留着同样的血脉。刘贤对刘琦这种价值观很不赞同,但是此刻也没必要争执。
“那时刘别驾还有蔡瑁没有随船?”
这点刘琦似乎很笃定:“他们都早已随军前往长沙。而且好像就是他们的建议,父亲才想起来召我们三兄弟前去。”
“对了,蔡夫人没跟你们在一起?难道她也随军出征了?”刘贤寻味着刘琦话中的每个字。
“哼,她不知在哪里风流。父亲远征,独守空房,多好的机会。”
嗯,今天这桌上的鲍鱼味道不错,象拔蚌也有滋味。
“仔细说说。”刘贤放下筷子,这段他得好好听。
刘琦道:“这有何新奇?老夫少妻,天下间哪个府邸没有这样的肮脏龌龊事?你听没听过,这内城守卫必须是世家嫡子的传闻?”
刘贤点头。
“这就是天大的笑话。世家子弟举孝廉、举茂才还嫌不够,哪个肯出来站岗放哨?原先这些守卫多是父亲带过的亲兵,还有战死士卒的子弟。只不过,这几年来蔡氏淫乱内城,一些登徒浪子投其所好,搭上蔡氏的脏床,作为回报,蔡瑁便假说他们都是世家子弟,好为他们将来谋个好出身。”
“你说蔡氏淫乱,蔡瑁竟然还包庇她?这种话,你有证据吗?”刘贤问。
刘琦愤懑的摇了摇头:“我若是有实证,早就到父亲面前指正了,难道还能让她们兴风作浪?所以伯礼,这州牧之位不是我为了自己而争,而是为了刘氏血脉而争。”
三句话不离权力。刘贤应付式的点头,将话题重新拉回查案上。
“如你所说,蔡氏风流淫乱内城,那就你所知,与她有染的浪子中,有没有襄阳的某位重臣?比如蒯子柔?”
色字头上一把刀,历来奸淫惹凶杀。刘贤的怀疑虽然大胆,但是符合规律。
刘琦连连摆手道:“子柔先生大仁大义,绝不会做这种龌龊之事。曾经蔡瑁为了拉拢子柔先生,半夜为其送上美姬四人,子柔先生连门都没让进。他绝不会与蔡氏有染。”
刘琦对蒯良的描述和刘巴类似,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刘贤基本可以排除情杀的可能。
除了意外,剩下的可能便还是权力之争。
“至于谋害子柔先生的人,你也不必怀疑我。若是子柔先生不死,如今也没有蔡氏争权的可能了。”
刘贤皱眉问:“你这是何意?”
刘琦解释道:“子柔先生死前不久,就在那船舱中还跟我说过,要肩负起未来的宗族重担。许昌的朝廷已经名存实亡,刘氏天下的未来在荆襄。”
圣主宏业起荆襄!刘贤突然想起这句谶语。
“所以,你是说蒯良支持立你?”
刘琦不置可否说:“虽未明言,其意不远。”
这次换刘贤摇头:“未必,子柔先生的话没有明确指向,他可以跟你说,也可以跟刘琮再说一遍。八成是你自作多情。再说,他的弟弟蒯异度不是一直恪守中立?若是子柔先生卷入你们兄弟的夺嫡之争,那蒯氏一族也就卷了近来,蒯异度维持中立就没有必要。”
这句话似乎击中了刘琦的痛处,襄阳大公子闷了一口酒,重重将酒杯扣在案子上:
“我最怕的,就是蒯异度并非恪守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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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琦酒到兴头,说话渐渐没了顾及:“这几年襄阳坚守宗法正统的老人们慢慢凋零,父亲对蒯异度愈发倚重。可是我却发现,那些支持我的文官武将,慢慢被调离开襄阳。除了刘别驾和王威,还有宋忠等宿儒,城内我这一派有分量的人是越来越少。”
“但是蒯异度从来没有表示过支持刘琮,对吗?”刘贤追问。
刘琦点点头。“这也是我最为难的地方。他虽未表态支持琮弟,可是那些人事调动父亲都会听他意见,保不齐”
刘贤则认为,如今蔡氏势力强横,像蒯越这样的人虽然表面上不站队,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卖些好处给未来的赢家,好为自己和宗族留一条后路。
至于再衍生到蒯越的嫌疑,只要明白蒯良的死对蒯氏势力削弱极大,就会相信除了另有深仇大恨,蒯越不会谋杀亲哥。这个话题和凶案无关,刘贤继续追问船上的事情。
刘琦已然有些酒意:“船上的事情细节我已记不清,似乎是子柔先生出屋透气,当时我和琮弟在船头争吵,正好看到他向船尾走过去。船尾那里有楼舱遮挡,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落水的。只是过了好一会,我们听到一声咚的闷响,我们赶过去,就看见先生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