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说归那样说,想归那样想,真要这般大出血,他还是很肉疼的,毕竟谁赚钱都不容易,尤其是他们这种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土匪,钱都是用命拼来的。
铁妞慢慢的转过头,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睫毛扑扇间,只扇的他心里直痒痒,她咬着下嘴唇,默默的点头“嗯”了一声,生怕他不同意,又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问他“怎么,你舍不得吗,还是觉得我连一千两都不值?”
范江龙被她小鹿般纯净无辜的眼睛闪的心都快要化了,想了好一会儿,一咬牙,一跺脚“好,一千两就一千两。”
今晚,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
有两个黑色的身影像是狸猫一般,悄无生息的趴伏在屋顶上,屋顶有一小块瓦片被揭开了,透过一点亮光来。
两个人低着头,一起朝着屋内看去。
屋内,一个略显发福的粗壮身影在墙上其中一块砖上摸了一下,此人正是范江龙,轰的一声闷响,床板自动朝着两边打开,黑漆漆的床板之下竟露出一级级台阶。
范江龙举着手中蜡烛朝着台阶走下去,又是轰的一声闷响,床板自动关上了。
屋顶上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稍等了一会儿,将瓦片重新覆盖好,身姿轻盈飘逸的从屋顶飞了下来,潜入屋中,摸到了刚才范江龙摸到的那块砖。
“轰”的一声,门再度打开,因为台阶太过狭窄,只够一个人通行,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下去。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其中一人吹起手中火折,亮起一道淡黄色的幽光,两人沿着台阶蜿蜒而下,四下里死寂一片,很快便走到台阶的尽头,隐约看到一方只能容纳下桌子大小的空地。
空地的那头,又是一条漆黑狭窄的甬道,走过甬道,就看见一方密室,单用一块素色软帘遮着,里面隐隐约约有烛光透出来。
二人生怕打草惊蛇,连忙吹灭手中火折,动作敏捷的朝着密室走去,然后猫着腰躲在了密室墙根下。
里面忽然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二弟好手段,竟然不声不响的藏了这么多黄金。”
范江龙骤然一惊,额头上渗出几许冷汗出来,转过头去看,就看到那侧箱笼旁直怵怵的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正阴恻恻的盯着他。
范江龙下意识的握紧了双圈,眼睛迸身出浓浓的杀气,也只瞬间,他换作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背着双手,从黑暗中迈步走来,虽生得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眉宇之间却带着彪悍之气,动间拂起一阵凛冽的风,气势不凡。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我若不来,如何知道你悄无声息的就藏下了这么黄金。”
范江龙紧了紧拳头,想了一下,随即笑着道“大哥来了正好,省得我再去惊扰大哥休息了,我原也准备去禀报大哥的。”
他又冷笑了一声“你倒乖觉。”说着,他淡淡的瞄了一眼装着黄金的箱笼,“我问你,这些黄金哪来的,你不要告诉我是劫官道劫来的。”
见他一双眼睛似早已洞悉了一切,范江龙一鼓作气干脆摊牌道“看来大哥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对!我就是和朝廷合作了,这些黄金都是江寒那个老东西放了消息让人我去劫的。”
清楚的听到这个名字从范江龙的嘴里就这样毫无顾忌的说出来,猫在墙根下的其中一个人像是受到了什么重重的打击一般,身子顿时轻轻一颤。
另一个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眼睛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你你竟敢趁我归陵探望母亲和这些朝廷鹰犬合作,好大的胆子!”大当家几乎痛心疾首的盯着他,“你不要忘了,当初我们锸血为盟时,你立下过什么誓言。”
范江龙顿时恼羞成怒“什么狗屁誓言!我们落草为寇,做了这打家劫舍的山匪,手里早已沾染了洗也洗不掉的血腥,又哪来的这么多规矩。”说着,他眸光沉痛了几分,“大哥,你可知道,你的规矩已经挡了兄弟们的发财路,有多少兄弟都不服你!”
“呵呵你以为你这样做就是为了兄弟们好?”
他逼近了一步,范江龙有些心虚的后退了一步,同时,又暗中凝起了内力。
他敏锐的觉察着他身上的杀气,还是又上前逼近了一步,继续道,“你这样做,只会拉着兄弟们一起跟你一起陪葬!”
“”
“江寒是什么人?”
“”
“他城府极深,心狠手辣,做事从不喜欢留有后患。”
“”
“当你不再有利用价值,你以为你还会留着你?”
“”
“简直天真!”
“”
听到这里,范江龙脸色变了一下,微微又后退了一步。
他目光骤然变得凛冽,磨了一牙齿道“到时候,他头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因为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范江龙浑身一震,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他目光一闪,有些底气不足挺挺宽厚的胸膛。
“我范江龙也不是那个老东西想除掉就能除掉的。”
那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说着,像是低低叹息了一声,“我言尽于此,你好知为之吧!”
说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抬脚便走了。
范江龙立在那里,涨红着脸,眸光复杂的盯着他,须臾间,眼睛里凝起血光浓浓的杀气,他咬了咬牙齿,慢慢的抬起了手掌,欲要从背后给他以致命的重击。
手掌抬起到半空,他又犹豫了一下,最终,他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卸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一般,手软软的耷拉下来。
再迈步时,步子变得尤其的沉重。
走到箱笼前,看着满箱笼金灿灿的黄金,他的心里再没有高兴,只觉得刺目的厉害,缓缓的,心头升起一种莫名的沉重,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不过一会儿,他忽然恶狠狠的自言自语了一句“他娘的,老子怕那老东西作甚!大不了,一拍两散,再大不了。”他重重磨了一牙齿,“老子先取了他的首级!”
听到这句话,暗藏在外面的一个牙根紧咬,直咬的发酸的人又颤了一下。
说完,范江龙在墙上暗格里取了一些东西就离开了,整座密室一下子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当听到头顶那端传来轰的一声床板打开又闭关的声音,躲在暗处的人才吹亮了手中的火折。
二人一起进了密室之内,虽是差不多的装束,身形气质却大不相同。
一个姿态闲散,仙姿飘飘。
一个面色沉痛,步履沉重。
正是薛朝和袁阆,直到现在,袁阆的心都在惊涛骇浪中翻滚,根本无法相信,他最崇敬的师父,在他心目中高山一般巍峨的师父竟会勾结山匪,意图谋害定远大将军孟秦。
是皇上授命他的,
还是他欺君瞒上,擅自作主?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此刻他的脑子就像被雷电轰过一样,一片空白,只是麻木的跟在薛朝身后。
薛朝举着手中火折,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处暗格一处暗格摸索着,终于摸到一纸信封,打开对着火光看了看,右侧唇角往上轻轻一勾“果然有东西。”
袁阆瞬间惊醒,望着他手中书信道“什么东西?”
刚凑过去要看,薛朝却迅速的将信放回了信封,放在袖笼里收好了,又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抑揄他道“是你最最崇拜的师父勾结斗云寨山匪的罪证,怎么可能给你看。”
袁阆面色一白,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垂下了脑袋。
薛朝见他被打击的像是蔫了的茄子一般,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别忙着心伤了,帮忙找一下解药。”
袁阆一抬头,白着脸色茫然的看着他“解药,什么解药?”
“自然是救孟将军的解药。”
袁阆更加迷糊了“孟将军不是受了内伤吗,要解药做什么?”
薛朝见他蠢成这样,其实也不是蠢,能入承德司的人不可能是蠢人,只是袁阆这个人太实诚了些,太重感情,太相信他的那位师父了,有些死心眼。
这样的人,注定在承德司走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