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孟九思的走来的还有去而复返的孟秦,二老爷孟祥,三老爷孟采,四老爷孟瑞,乔氏,白氏,除了温氏,龚氏,全都来了。
看到这么多人一个一个随着孟九思鱼贯而入,蒋姨娘的脸益发苍白,她隐隐觉得有一张弥天大网铺天盖地的将她网住了,任凭她如何挣扎,都难以逃脱。
原来二太太只是个开胃菜而已,真正的大菜在这里。
不,不会的?
二太太和孟九思仇敌似的,孟婉芳恨孟九思恨不能弄死她,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合作?
“思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耳边传来老太太似带着颤抖的声音。
这么多人一下子全进来了,连孟秦都去而复返,请安都没有这样齐,她满脸的疑惑,一双精锐的眼变得有些昏慌,心跟着突突的乱跳,惊疑的盯着孟九思。
孟九思清冽的眼眸淡淡从蒋姨娘脸上扫了一眼,这一眼,吓得蒋姨娘几近瘫软。
她静静走上前,先朝老太太施了个礼,声音出奇的平静。
“老太太,今日孙女有要事禀报。”说完,她转过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爹爹,各位叔叔婶婶,今日黛黛冒昧派人去请各位来,实在打扰了,但这件事,黛黛必须当着大家的面子揭露出来!”
孟秦看了看孟九思,也是一脸的疑惑,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了下来。
其余人也一起落座,唯有孟祥一见蒋姨娘被人捆翻在那里,顿时惊得跳起“湘儿,你怎么了,谁将你捆成这样的?”
说完,就飞脚跑过去要扶起她。
为了讨蒋白莲的欢心,他特意跑到长平城最有名的玉香楼给她买胭脂水粉,才刚跨入府门,连蒋白莲那里都没来得及去就被人请来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蒋姨娘一见孟祥,委屈的泪如雨下,无限悲痛的唤了一声“老爷——”
就在孟祥的手要触碰到蒋姨娘时,老太太沉着脸色冷喝一声“够了,还不安安静静的坐着去!”
孟祥想说什么,又见老太太脸色不同以往的愤怒,心下也知道必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得丢下蒋姨娘坐到了孟秦的身侧。
孟祥一离开,蒋姨娘像是失了依仗般,顿时瘫软在一侧。
孟九思也不多话,两掌一击,吉祥和天宝就带着三个衣着鲜亮的男人走了进来,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一个个满脸惧是颓唐恐惧之色。
众人连见也未见过三人,俱是疑惑重重。
而崔妈妈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了,起先她还有些庆幸孟九思竟然及时赶到正好助了她一把,可现在,她才隐隐的意识到,事情根本没有她想的这样简单。
不管怎么说,先彻底踩死这个蒋姨娘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再说,省得这蒋贱人以后复起作妖,若到那时,她还不更加得意了。
想着,她目光阴冷的盯了一眼蒋姨娘,而蒋姨娘此刻也完全意识不到崔妈妈的存在。
一见这三个人倒像见了真正的鬼一样,吓得面色全无,浑身冷汗涔涔,几乎湿透了单薄的长褙。
这一瞬间,她脑海空白一片,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只觉得两眼发花,两耳嗡嗡乱响。
孟祥早就对孟九思心生不满,这会子见她突然命人带了三个陌生男人进来,霍地站起“思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都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
孟九思唇角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又看了看蒋姨娘道“那就要问问蒋姨娘认不认得他们了?”
孟祥更加惊怒,同时眸光又狐疑的在蒋姨娘身上扫了一眼。
“好好的,湘儿怎么会认得他们?”
不管怎么说,蒋碧湘是他的女人,这会子这般狼狈的被人捆在这里就是打他的脸。
蒋姨娘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惶恐万状道“我我不认识他们。”
孟九思不再理她,看了一眼万香楼的徐才,徐才立刻耷拉着脑袋,乖乖上前卑躬曲膝的行礼道“见过老太太,见过各位老爷,太太,小的是万香楼也就从前顺福楼的伙计,名叫徐才。”
乔氏耳朵一动,皱着眉头插话道“顺福楼?这名字怎么听得如此熟悉,哦!”她拍了一下脑袋,“我想起来了,以前是咱们家的铺子,后来经营不善被卖掉了。”
这些年,她在府里也不是光顾着到处煽风点火,闲时也估算过家里有多少间铺子,多少庄子,一年大概有多少进项出项,幻想着有一天大房二房斗的两败俱伤,她就能有出头之日了。
说完,还不忘问了一下坐在身旁的白氏“弟妹,你记不记得有这么一家铺子?”
白氏颔首道“好像的确是咱们家的。”
孟采,孟瑞皆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颇为惊异的眼神看着孟九思。
想不到,这思丫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手笔。
二人俱是在心中一叹看来这孟府又要变天了。
“这两位太太说的不错。”徐才老老实实道,“这顺福楼以前是整个孟府的,现在却是”他心虚的看了一眼已瘫软在地的蒋姨娘,白着脸色道,“是她她蒋姨娘一个人的。”
什么?
众人俱惊,就连向来无心内宅事务的孟秦也惊住了,他征战沙场,用命挣下来的这份家业,却成了一个姨娘的?
他本来并不十分看重这些,但也不糊涂,钱要花在刀刃上,而不是这样稀里糊涂的被人偷偷摸摸的装到自己的口袋。
“你——你血口喷人!!”
孟祥再度崩不住,顿时大怒,气得八字胡须直抖,一双似睡非睡的眼睛在此刻霍然清明起来,迸出冷湛湛的寒光,直瞪向孟九思。
“思丫头,湘儿到底和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费尽心计的陷害她!”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都不能当众承认,否则他还如何在孟府立足,蒋碧湘可是他的女人。
他愤怒伸出颤抖的手指一一往三个掌柜身上指过,“这些人,你一个个的是从哪里搜罗过来的?要利用他们来栽脏陷害湘儿!”
“黛黛绝不会栽脏陷害任何人!”
孟秦已然大概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自然不愿意让女儿孤军奋战,他猛地一拍扶手,怒气沉沉的站起,一双眼睛坚定而温暖的看向孟九思,“我相信黛黛,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件事。”
见孟秦动了怒,孟祥瞬间又变了脸色,且不说他所有荣华富贵都是孟秦带来的,只论孟秦长年在沙场积累的凛冽杀气也足以令人胆寒。
他怔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孟九思看着孟秦,心里既感动又很复杂,虽然她不愿意让爹爹面对这些,可是终究躲不过,她不可能让爹爹用命拼杀出来的家业都落到别人的口袋。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还有母亲和孟婉仪那里才是真正令她头疼的地方。
对于爹爹来说,就算这里的人全都可以割舍得下,母亲和孟婉仪却是割舍不下的。
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亲生女儿。
想着,她有些烦恼,却未在面上表露,只是冲着孟秦温软一笑,目光复又落到孟祥脸上,在瞬间已变得冷冽。
“二叔你也不用在这里和我闹,没有证据的话,侄女绝不会乱说。”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的崔妈妈。
孟九思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崔妈妈深吸一口气,忍下不甘立刻向前,心里还带着那一次挨了孟祥一个大巴掌的怨念。
她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老爷先别忙着护着蒋姨娘,这蒋姨娘以权谋私,弄虚作假,私吞了府里的铺子不说,见行迹败露,恼羞成怒之下,竟以下犯上,殴打太太,害得太太受了重伤,这会子人还没醒过来呢。”
她自知被孟九思利用了,孟九思才是最后的黄雀,可怜太太忙活了一场,到最后恐怕要为她人做嫁衣了。
两害相交取其轻,这样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老太太那里留有大太太的把柄,大太太是翻不出天了,而且老太太还备了蒋白莲那一步棋,到时候大太太还能不能好好的做她的大太太还说不准。
就算孟九思再厉害能有几年,她已经十四了,顶多两三年就要嫁人,到时,管家权还是要回到太太手里。
“你你说什么,湘儿她她敢殴打太太?”
孟祥震惊的目瞪口呆,直瞪瞪的盯着崔妈妈,又失望而震怒的盯了一眼蒋姨娘,还是不敢相信。
这简直太荒谬了!
忽然,脚下一软,他跌回了坐位。
崔妈妈一鼓作气,斩钉截铁从嘴里吐是一个字“是!”
乔氏顿时慌的跳起,故作关心道“什么,你说二嫂受伤了,伤的怎么样了?”
其实,她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崔妈妈瞧她就差将兴灾乐祸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也懒得搭理她,这时,老太太咳了一声,瞪了一眼一惊一乍的乔氏,冷冷开了口。
“好了,且听思丫头说吧!”
事到如今,她知道孟九思已经胜了,她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蠢哪!
蒋碧湘蠢。
老二媳妇更蠢。
连真正的敌人都分不清楚,自己倒窝里斗翻了天!
这下好了,二房面子里子都没了,一切都要回到大房。
事情已然无法遮掩,还不如做出一副公道的样子,至少还能勉强在孟秦面前挽回一丝形象。
只要她还是孟秦的母亲,还是这侯府的老太太,皇帝亲封的正一品诰命夫人,就不愁以后不能图谋。
孟九思闻言,只淡淡的看向徐才“徐才,你继续说。”
于是,徐才当着众人面一五一十的将蒋姨娘如何命他做假帐,将铺子做亏,又如何用最便宜的价格假意买下来,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得蒋姨娘几乎晕厥当场。
徐才说完,另外两位掌柜也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说清楚,听得乔氏连连说“我的天爷啊,我的天爷,原当蒋姨娘是个好人,原来竟是这般”
硕鼠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三老爷孟采盯了她一眼,吓得一缩脖子又吞了回去。
老太太和孟祥的面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而蒋姨娘听到最后好像灵魂已飞出了体外,早已面色全无,只是麻木的瘫在那里。
很快,孟九思又当着大家的面拿出了帐本,老太太已经被打击的像蒋姨娘一样也麻木了,而孟祥更是没脸再多说一个字。
人证,物证俱在,没有一个人再提出任何异疑。
白氏叹息一声“幸亏思丫头明察秋毫,力挽狂澜,否则这府里还不”
叫蒋姨娘搬空了,她也没说出来,毕竟蒋姨娘是老太太手把手扶持上去的,还是她的娘家侄女儿,只是又低低叹了一声,“唉——”
孟瑞只摇头一叹,没有说话。
孟秦心中也是无限叹息,他这个爹爹做的好不称职,这些年疏于对儿女的照顾,让黛黛一个人在这尔虞我诈的孟府里孤军奋战,让璋儿到现在都像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没有学会,让仪儿她
想到孟婉仪,除了愤怒,他心中一阵疼痛。
或许,他真该停下来好好陪伴教导自己的孩子了。
他望着孟九思道“黛黛,你辛苦了!”
孟九思乖软一笑“不辛苦,都是黛黛应该做的。”
“老太太,媳妇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时,白氏又站了起来,走上前款款向老太太施了一个礼。
老太太无力道“有话就讲。”
“思丫头协理管家颇有建树,如今又查出蒋姨娘弄虚作假,私吞铺子的大事,媳妇以为”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了。”老太太已经不想再听,无力的打断了她,又目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孟九思,再说话时,声音无尽疲倦失意,“将管家事务交给思丫头我很放心。”
说着,好像陡然被注入了鸡血一般,猛地一拍桌几,声音骤然凛冽。
“来人啦!还不将这该死的东西拖下去!”
就在两个婆子上来押人,当婆子的手碰到她的肩膀时,蒋姨娘突然惊醒过来,拼命的挣扎,脸上再度哭的涕泪横流,凄厉的大叫。
“不,老太太救救我,老爷救救我!妾身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