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锤想了想,似乎有些为难,仍咬咬牙低声“……好。”
李如花哈哈笑了,道“俺就知道你铁定也同意。”
“只要对孩子好的,咱再难再苦也得供上。”李大锤憨厚的脸露出丝丝笑意“只要孩子以后能学到知识,能做个文化人,俺们再难再苦也值得。”
李如花忙不迭点头“是!就是这个理!以前俺们家里穷,压根没机会读书识字。没文化知识傍身,只能干脏活累活。俺们已经没法子了,可孩子们不能再跟着这样下去。”
李大锤附和答“……对,买吧……买吧。”
李如花狐疑盯着他的侧脸看,忍不住问“咋了?你好像有事啊?”
“啊?”李大锤吞了吞口水,呵呵尴尬笑了笑,“咋?你看出来了?”
李如花蹙眉道“你每次有心事,走路的时候就跟一只老刺猬似的,佝偻着老腰,跟快走不动的老大爷差不多。”
李大锤一听,差点儿整个人栽倒下去。
“俺……俺就知道……瞒不住你的。俺也不会骗人,都不敢告诉咱妈……怕她老人家担心。”
李如花直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试探问“锤啊,究竟咋了?”
李大锤脚步停下,扭过身来,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
“阿花,下午俺从厂里回来的……下午没上工了,厂子的机械都停了……厂长说,机械太老旧,做出来的纸卖不出去,现在仓库积压过多都卖不动。他说……厂子……厂子要破产了。”
“啥?!!”李如花吓得脸色白了白,“咋回事啊?破产?不不不!之前将俺们这些临时工不要的时候,不是说效益不怎么好吗?咋就卖不动了?以前不一直卖吗?咋突然就卖不动啊?”
李大锤痛苦摇了摇头“厂长说,打前年的时候就不怎么好。后来厂里要建宿舍,要给员工分房,又费了不少钱。花得多,纸又卖不动。听说好些地方的纸都又白又滑,捏在手里跟手绢似的舒服。俺们厂里的总是老样子,又粗又厚,慢慢就不行了。去年将临时工都赶走,今年本来要赶一批工人……但厂长说撑不下去了,一并停工破产得了。”
“那……那……那你咋办啊?”李如花一时没了主意,口吃“咋办?你都是正式编制的……也能辞了赶走?咋行啊?”
李大锤眼角尽是泪水,哽咽“连厂里一级的机械师傅都只能走人……连厂长都要没了厂长位置,你说俺还能不走?整个厂子都要没了!”
啊??!!
李如花红着眼睛,心里顿时难受极了。
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在纸厂当上临时工,毫不夸张来讲,她是在纸厂长大的。纸厂是她的青春,也是她的一个老家,就连眼前的丈夫也是在纸厂认识结婚的。
突然听说纸厂要破产没了,她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
李大锤打小就在纸厂当学徒,后来成了学徒工,慢慢跟在老师傅的身后干活,直到后来自己成了小师傅,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
一个寄托了他人生所有希望和未来的地方,突然就要分崩离析从此消失,让他如何接受得来!
他拼命忍住哭声,泪水蜿蜒往下掉。
“厂长说,一人领多一个月基本工资和一些纸回家里头用,就只能这样了。他说,这已经是他为俺们争取的最后利益,他已经尽力了。他在上头说,俺们好些人都在下头悄悄抹泪水……呜呜!”
李如花抽泣哭着,手脚迟缓将自行车停下,绕到李大锤的身边,张开双手将他抱住。
接着,夫妻两人在泥土路边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