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他向营地走去,在拐角处我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心里有一丝预感,这个少年既然能卜出两条命脉,可想既不是混吃混喝之徒。若是再深入,我怕他知道了什么
远处,李承川骑马归来,看见我便大步向我走来。
我怕树礼他真的算出什么,我会被当做异类,再也见不到李承川
“你醒了?”李承川走到我的面前,看我愣愣的盯着他,失笑的轻推了一下我的额头,“睡傻了?”
我伸手抱住他,将我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他胸腔里低沉而又猛烈的心跳声让我感到真实。
这不是梦,他真真切切的存在。
李承川愣了一下,悬空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背上,“怎么了?”
“李承川,你爱我吗?”我的声音闷闷的说道。
他放开我,微微拧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好像一直没听过你说你爱我。”我仰头望着他,眨巴着眼睛道,“若是有一天,我被万夫所指,你会站的我这一边吗?”
李承川仿佛被我的问题逗乐了,朗声大笑,“我已是万人之上的君王,还有谁敢指责你?”他轻抚我的发鬓,收起笑认真道,“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伤你。”
我微微歪头,不死心的追问道,“那你爱我吗??”
“我爱你。”
月色下,那个少年皇帝看着眼前的女子温柔的说道。
可惜却不是对我所说。
只在几日后,我便从李承川捧在手上的珍宝直接跌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因为那位少年军师树礼查到了我的来历
树礼翻阅了所有典籍,终于在一本残破不堪的古书中明白了我的来处天降者,藏于躯,亦福亦祸,以血可分之,原身者以血养之
意思是说从前会有天降之人藏在凡人的躯壳中,与人共生,天降之人可为神者福泽天下,亦可为孤煞者祸害天下,若想分开被寄居的两人需要以活人的鲜血祭祀,只是因为天降之人在身体里夺了主位,原身的灵魂分开后会十分脆弱,需要以天降之人鲜血养着。
后来,李承川以一百位敌国俘虏的战士以血祭祀,终于将我和南召分开,每日以我的鲜血供养着南召。
而我,则被以怪物囚于铁笼之内。
关我的地方昏暗至极,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偶尔也只有我鲜血滴落在容器里的声音。
我靠这冰冷的铁笼闭着眼,心中没有悲喜,我没想到原来我和南召真的可以分开,明明李承仰曾说过南召再也不会回来了,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任由自己随意的喜欢上一个古人,从始至终,我怕的就是有一日若南召回来了,我又该以什么身份自居?
我自嘲的笑了笑,上天真是跟我开了一个玩笑,将我送到这个世界,骗我喜欢上李承川,却在最后又收回了这一切,我从他最爱的人变成了他现在最痛恨的人。
真是够了
忽然,昏暗的牢笼中有了一丝光亮,我眯了眯眼,一个人逆光而来我看不清是谁,我想大概又是来替南召取血的人吧。
我动了动胳膊,又闭上了眼不再理会,毕竟这么多天谁也没有来看过我,连审都未曾审过
桑止站在牢笼前淡青色的衣摆顷刻间就被血水染红,而笼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仅仅穿着一件内衬无力的靠在铁笼边,手臂处的衣袖全是鲜血,想必衣下早已血肉模糊。
桑止微微抿唇,默然很久他才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之人,斟酌一番后才道“以后就叫你笙儿可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怔了一下,睁开眼看着眼前人似乎有些恍惚,眯起眼盯了许久确认是桑止,才不敢相信的开口“桑止?”
声音早已哑的说不出话,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一些音节拼凑成我想说出的字。
“你刚刚说什么?”我问道。
“叫你笙儿可好?”桑止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我低头盯着地面的血渍,心里默道我有名字,我也叫南召。
可是,我一个怪物如何能和未来的国母同名?
我无所谓的笑了笑,“叫什么都可以。”
我抬头看着他,随意的抬起手道,“我还以为一天这么快又过去了,又是来放我血的呢。”我把衣袖拎了拎防止和我的皮肉粘在一起,下一次取血时倒又要吃更多的苦头,“你来是为了什么?”
隔着铁笼,桑止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蹲下身子隔着栏杆抓住我的胳膊细细的为我的伤口上药,我看着伤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放心,即使不医治,也不耽误给她做药引。”
桑止涂药的手轻轻的颤了颤,“笙儿,你可知道上次同你去庙里祈福我许了什么愿?”
我望着他想起年前我还在宫里时宋沐放我出宫游玩的场景,我还记得当时我紧着问桑止许的什么愿的场景。
我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言。
“只要岁岁平安,即使生生不见。”他轻轻开口,静了一会他继续道“不承想愿望倒是实现了,却是用了伤害无辜之人的方式。”
我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我也不算无辜,占了她的身子,招摇撞骗了一年多,如今各归其位,我不过是为自己的私心受些责罚罢了若是我一早便告诉你们缘由,事情也不会这样。”我微微歪头,明明想笑着说,可眼泪却先掉了下来,“桑止,你不怪我吗?”
“笙儿,遇见是福气,不遇见也是,我怎么会怪你呢”桑止叹气,“错不在你。”
“她怎么样?”伤口包扎的差不多,我收回手。
我和南召分离时所承受的是抽筋扒皮般的疼痛,所以在分离完之后我早已晕了过去,并未见到南召如何。
“陛下并不许人探望,凡事都是陛下亲力亲为,想来应该并无大碍。”桑止想了想道。
亲力亲为?看来当真是疼到心里去了。
“那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我?”我顿了顿,“在我没了用处之后?”
“你放心,树礼替你求了情,等过几日陛下便会放你出来,到时你便以随侍俾女的身份呆在我身边。”桑止道。
桑止将剩下的药放在我的身边,道“我是偷偷进来看你,所以不宜久留,你等着我。”
说罢便转身离开,门重新合上,我又重新回到了昏暗之中。
“树礼?他阿”混沌的脑子转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了那个少年的脸,我皱眉笑着想道他怎么想起替我求情了?人格分裂么?
囚牢外,一个白衣少年坐在台阶上,双手规规矩矩的叠膝盖上,看这样子似乎坐了很久了。
铁门的关闭声让他有了一丝反应,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沾满鲜血的青色衣摆,他抬头看着眼前人,“她怎么样?”
桑止看着眼前的少年,没有开口。
少年低头,也不言语。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桑止开口。
“还好,我还以为我会害死她。”少年转身看了看紧闭的铁门,轻轻舒了口气,回头看着桑止露出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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