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涩涩的,吹在脸上很不舒服,只是高桥本应习惯了才对。
意识渐渐从混沌中回归,五感也在一点一点恢复,剧烈的疼痛传遍整个身子,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折磨。
这里是哪,我是已经死了么?坂本君?是你在背着我么?
缓缓睁开眼,高桥就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海,以及铺满整片海面的舰娘编队。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经过凌晨那场激烈的厮杀,人类联军已经集结完毕,开始南下。
在早上那场生死时速的竞争之中,人类联军的损失其实并不大,大部分遭到打击中破、大破的都是驱逐舰和轻巡洋舰,其他剩余舰种几乎是毫发无伤。
而且由于齐开之后急着离开,已经被击昏,等待回收冷冻的大部分舰娘也没时间收纳,最后全部被人类重新打捞带走了。
真正让整个舰队不得不撤退的理由,还是几个舰队首脑的原因。
在齐开放她们离开后,舰娘们聚在一起一合计才发现,西海舰队总督佩塔下落不明,远海总督浮士德突然带着西海的提督和治安官直接向西离开了战场。
冰海总督就不说了,人直接是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只有老老实实的东海总督埃菲尔提斯,规规矩矩地按照战前部署,跟着主力舰大部队,在后方指挥舰队作战。
正常战斗中前线所有驱逐舰和巡洋舰,以及主力舰的火力掩护全部都是他在负责,如果他也跟其他总督一样冲上前线,那联合舰队可就真的是无人指挥了。
所以虽然眼下舰队并没有损失太多,但是舰队的首脑确确实实已经出现瘫痪的态势,而想让别人来指挥冰海又不可能,毕竟上一个强行指挥冰海的人是察哈尔,后者已经被冰海舰娘一刀一刀戳死在了迪拜。
“提督,您醒了?”注意到身后的异常,背着高桥飞速朝着南方移动的云龙欣喜道“请您再忍耐一下,再有三个小时我们就能回到本舰,舰船上的医护人员已经在待机了。”
待机?
高桥有些呆滞的目光动了动,落到了云龙的脸上,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了些许光泽“我没有死啊。”
听到自己身后提督的话,云龙的眼神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样,一瞬间被裂痕和水汽笼罩“您醒来后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么?”
高桥笑了笑,作为自己的初始舰,正规空母云龙跟着自己的时间最长,经历的也最多,她和自己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不熟悉那个笑起来十分温柔的男孩子吧。
“对不起”高桥笑着,颤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摸了摸云龙脸上的水渍“你知道我的我太累了。”
“可是您毕竟还是活下来了不是么?”高桥的话像是打开了云龙早已满溢的坝口,汹涌的洪水破堤而出“我们活在现在,我们呼吸着现在的空气,过去的已经过去,为什么您就不能朝着明天看一眼呢?”
看着自己舰娘一边哭泣一边像一个老婆婆一样不断絮叨的样子,高桥的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悲苦。
我也想啊,我也想啊,可是我已经没有明天了啊。
在那天的那个清晨,我的明天就已经跟着那个男孩,死在了那座岛上。现在的我,只是一具空壳啊。
“对不起,对不起”高桥将头轻轻埋进云龙的发丝中,声音微微颤抖。
“请您不要说对不起!”云龙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大声“请您不要说对不起!您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您是我们的提督,您说的话就是我们的一切,您的存在就是我们的生命,如果您执意想要去死我们也不会阻止您,只是有一点,只是有一点”
云龙一边说一边啜泣,悲伤淹没了她的喉咙,堵塞了她的气管,泪水从脸庞上簌簌而下,像是珍珠一般不断滴落进漆黑的海水中。
在高桥周围,所有舰娘都被云龙的话感染。
她们没有经历过那座岛上发生的一切,但是她们对高桥的感情是和云龙一样的。
高桥高兴她们就会高兴,高桥伤心她们就会伤心。
她们是舰娘,提督就是她们生命的具象,她们就是提督的情感。
“只有一点请您不要忘记啊”云龙不断地重复,声音变成了哭嚎,仿佛整个灵魂也在跟着恸哭“如果您走了,我们的明天也就没有了啊。”
高桥笑着,干涩的嗓音让人分不出那到底是笑声还是哭声。
她仅能动的左手死死地搂住云龙的身子,身子随着海浪一同起伏着,仿佛有个孩子在里面凄然无辜的颤抖。
是我的错如果你们不是我的舰娘就好了如果我不是你们的提督就好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坂本君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
坂本君,坂本君
“呃你们这是怎么了?”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一众哀戚的舰娘中响起,高桥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只见一个就外边开起来比她还要狼狈的少年,搂着一个舰娘的肩膀出现在自己面前。
少年黑色的短发在海风中轻轻舞动,说不上英俊的面庞在夕阳中让人看不清楚真容,身上蛙人的泳衣也破破烂烂,全是烧焦的痕迹。
坂本君?
高桥恍惚了一瞬间。
“高桥总督,您没事了吧?”马飞的脸在夕阳金黄色的余晖中露了出来“我听到你们这边有什么动静所以就过来看看。”
这个男人嘴上这样云淡风轻地说着,但是其实刚才心里吓得要死。
他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愚蠢当中,非常认真的思考着等下见到有栖川要怎么坦诚的承认错误,希望有栖川继续教导自己让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时,就听见冰海那边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
女人就不用说了,肯定是舰娘的,可关键是她们为啥哭。
难道是高桥死了?
想到这个可能,那马飞可真是整个人都僵住了,赶紧马不停蹄的跑过来勘察情况。
好在没事。
吓死爷了,还真以为这个不要命的女人死了呢。马飞脸上不变,心里疯狂擦着冷汗。
高桥原本迷离的目光动了动,重新清明了起来“没事。”
“没事吗没事就好。”马飞看了看周围,心想没事才有鬼了,不过有栖川反复叮嘱自己不要和这个女人牵扯上太多关系,自己之前已经明知故犯了,现在还是赶紧溜了比较好。只是自己还有些事想和她说,但是不好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