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声逐渐远去,即使是天空中无法无天的喷气式飞机,在海面上密密麻麻的防空炮面前,终究还是望而却步,不甘地盘旋了两圈选择了退走。
见到这一幕,弗莱彻轻轻松了一口气。
“姐姐?”这时,一个怯懦的声音在弗莱彻耳边响起。
转过头去,只见波特那个傻乎乎的小东西一脸局促不安地站在弗莱彻面前,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却不敢说出口,紧张地小脸通红。
弗莱彻摇了摇头,在身旁两个妹妹的搀扶下,勉强的伸手揉了揉波特的小脑袋瓜子“有什么事,说。”
波特眨巴了一下眼睛,抬头看了弗莱彻一眼,又连忙将头低下去,两只手的食指不安的搅在一起。
弗莱彻抿着嘴,烦躁地刚想发火,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情绪开口说道“我有这么可怕么?”
“没有没有!”波特一听,吓得连忙摆手。
见到这一幕,弗莱彻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她看着急得眼泪都快挤出来的波特,面无表情地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这是她今天第几次掉眼泪了?即使过了那么久,她还像自己刚捡到她时一样,是个只知道哭鼻子的小怂包。
可就是那个平日里的小怂包,今天竟然敢站到自己的面前。明明自己怕得战斗快站不住了,却还是站笔直地站在那里。
弗莱彻抹掉波特脸上的眼泪,又轻轻理了理波特的头发,不让这个小东西显得那么狼狈。
记得当初,自己也是留的这个发型。
那时候自己还小,估计比眼前的波特还要小一圈。
那个时候,她记得那个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自己穿上可爱的小洋裙,将自己抱在她的腿上,然后像玩偶一样拥在怀里。
自己到现在也还记得那时的感觉,虽然自己不喜欢那样被人从后面抱着,但是那人的怀里是真的很温暖。
她也想成为那样一个,拥有温暖怀抱的人。
这么多年来,她奔波在大海上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每一个自己失落的妹妹。
因为她深知那种孤零零一个人,漂泊在大海上的感觉。
冰冷、无助、恐惧。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弗莱彻依然会在某些时候,在梦中梦见那一幕。
明明舰娘是不需要睡眠的,但是自己总是会在某些时候,不知不觉的进入梦乡,然后在那片冰冷的海域惊醒。
是的,一定是还有自己的妹妹也在承受同样的折磨,所以自己才会不停地做着同样的梦。
因为那就是自己妹妹们在呼唤自己。
所以,哪怕她们不喜欢,哪怕她们害怕自己,自己也要让她们远离那片冰冷可怕的海域。
至少在这里,至少在自己这里
至少在自己的怀里
她们是温暖的。
弗莱彻紧紧地将波特揽入自己的怀里,紧紧地,紧紧地,生怕她一瞬间就会消失。
“姐姐疼”可怜巴巴的小波特对着莫名其奥妙的痛苦拥抱,小声地倾诉着。
弗莱彻一愣,这才徐徐松开波特,轻轻摇了摇头,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正色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说吧。”
波特怯怯地低着头,偷偷看着弗莱彻,声音断断续续的“姐姐,我知道是姐姐妹妹们不好她们不应该不听话,擅自跑出来但是你能看在她们救了我一次的份上能不要骂她们吗?”
弗莱彻一愣,看了看周围紧紧地把自己拱卫起来的妹妹们,内心深处忽然有一个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她一个一个扫过这些可爱的的小家伙,发现她们精致的脸上,虽然依然挂着自己要求的那种笑容,但是在那笑容之下,却隐隐有着一丝微不可查地颤抖。
弗莱彻摇头苦笑,忽然明白阿尔及利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都对她的家人做了些什么啊。
可是,如果不让她们害怕我的话,她们在我出门的时候偷跑了怎么办?
如果不让她们害怕我的话,她们偷偷跑出去见到人类了怎么办?
如果不让她们害怕我,她们不听我的话,沉没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怎么办?
弗莱彻心里暗自这样告诉自己,抬起头,换上往日严肃冷漠的神情,声音清冷而又彻骨“下不为例。”
周围一众小学生,包括波特在内,听到这句话,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小家伙们彼此对视一眼,偷偷摸摸地朝波特挤眉弄眼,看见弗莱彻目光转过来就立马收起表情,好像以为自己隐藏的还很成功一样。
见到这一幕,弗莱彻在心底笑了笑,但很快就又将这笑容敛去。
“真是严厉啊。”在一旁,一直护送着弗莱彻一群人的衣阿华轻轻感叹道。
弗莱彻转过头看向衣阿华,歪了歪头“我记得你也是一个姐姐吧?”
“是的。”衣阿华仅剩的一只眼看向弗莱彻,嘴角轻轻扬起“不过我的妹妹可没你的这么有福气。”
“怎么了?”弗莱彻问道。
“她们没能坚持到我来端姐姐架子的那一天。”衣阿华耸了耸肩“我是最后一个被捞出来的,在我出现之前,我的妹妹们都沉了沉在了黑海手里。”
弗莱彻垂了垂眸子“那还真是遗憾啊。”
“哈哈,谁说不是呢?”衣阿华说着,仿佛再说一件和自己根本不相关的事情。
也是,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姐妹的人,又怎么会理解姐妹之间的感情呢?弗莱彻心里想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衣阿华一愣。
弗莱彻皱眉“我为了你们去战斗,结果我的六十个妹妹被对方抓走,你们难道就没点表示么?”
衣阿华抬头想了想,咧嘴一笑“那还真是遗憾啊。”
弗莱彻一滞,嘴唇不受控制的蠕动着。
“嘛,别当真,开玩笑啦,开玩笑。”见弗莱彻的表情似乎要把人吃了,衣阿华才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们有专门给你们休息用的维修渠,虽然效果不如你们的,但你们也可以凑乎一下。如果今天我们赢了,你的妹妹自然会回来,如果输了那我们也无能为力了哦。”
衣阿华说着,已经带着弗莱彻一行人来到了她们家族,巨大的坐舰面前。
这是一艘体型庞大的巡洋舰,在现代海军中很少见。因为基本上人类都制造性价比更高的驱逐舰,巡洋舰什么的已经很少了。
很快,衣阿华来到船体下面,朝甲板上吆喝了一声,瞬间有一群人类舰娘探出头,纷纷跳到海面上。
“行了,剩下的交给我们,你们去入渠去吧。”衣阿华说着,就要从一众小学生手中接过弗莱彻。
但是面对这个陌生人,小学生们显然并不信任她,齐齐向后一步,警惕地望着衣阿华。
衣阿华抿了抿嘴,有些无辜地望向弗莱彻。
弗莱彻轻叹一声,虽说自己妹妹们这种除了自己,谁都不信的性格是自己一手培养的,但是有些时候确实很碍事啊。
“没事的,放心。”弗莱彻轻轻地说道。
小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将弗莱彻托到衣阿华面前。
衣阿华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托起起弗莱彻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架在肩头。
似乎是这个动作让弗莱彻身上的伤口裂开了,她皱了皱眉,看了衣阿华一眼“轻点。”
衣阿华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弗莱彻“没事,以后你就不怕痛了。”
弗莱彻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衣阿华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自己的妹妹们全部发出一声痛呼。
弗莱彻猛地转过头去,只见刚才从船上跳下来的那些个人类舰娘,一人一个,粗暴的抓住自己妹妹的手,将一根黑色的针管狠狠地扎了进去。
小学生们吃痛,有的甚至直接哭了出来,可是她们之中没有一个做出反击。
随着第一滴黑色液体进入她们的身体,这些小小的人儿便像中风了一样,纷纷倒在海面上抽搐着,仿佛有什么要从她们身体中挣扎着钻出来一样,最后化作一声声凄惨哀婉的哭嚎,从她们口中发出!
“衣阿华!!!”弗莱彻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