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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天高皇帝远 血色染九州(1 / 2)

素华宫以满园的栀子花得名。不过如今也只能见到些残雪上的枯枝罢了。

云漠尘全身僵硬地立在那里,看着那个从屋内走出来的妇人。

那女人似乎已久不饰容妆,面上描画的痕迹有些僵硬刻板,如今见他出现在院中,一下子便红了眼眶,用手掩了口,发出了一声呜咽,然后便再难以自持,断断续续哭了出来。

他们的样貌长得那样相像。

即便分离了二十余载,这血缘的联系也是一眼可见,这终究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关系。

云漠澜看着这相互都不再向前的母子二人,想要迈步却终究停留在了原地,看着云漠尘暗暗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离开了。

“漠尘……”长久的哽咽之后肃昭仪先开口了。

云漠尘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正一步一步磕磕绊绊走向他的、那个据说是他生母的女人。

“进来吧……外面冷。”肃昭仪试探着将手搭在了云漠尘的小臂上,纵使隔着那一层皮毛,她也能察觉到她的儿子如今浑身紧绷。

云漠尘跟在肃昭仪身后,由着她拉着往屋中走去,他的视线落在那只牵着他的手上。

皮肤有些粗糙,但是手指细长,隐约能窥到几分曾经的柔美。这只手的食指第一个指节侧面有个茧子。云漠尘看到那个茧子的时候目光中划过了一丝茫然,然后便多了几分讥讽和恨意。

那是个摩擦念珠时才会有的茧子。

他也有一个,一模一样。

所以说他的……生母这些年是在宫里侍奉佛祖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真心的还是被迫的?

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把他从佛寺里面拉出来,让他过本来应该属于他的生活吗?

她侍奉佛祖,求的是什么?

果然在迈入屋中之后,云漠尘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供奉着的观音像。

垂首低眉。

祂能知道什么?又能帮他什么?供奉又有什么用?!

“坐吧。”肃昭仪见云漠尘盯着菩萨看,一开始还觉得他在寺中多年,如今应该也是想要参拜的,但是看云漠尘的神情变换……再加上云帝来时隐约提及的话语……

到底……

“你长这么大了。”长久尴尬的沉默之后还是肃昭仪先开口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她也是心疼的,而且肃昭仪如今也已然知道了腊八那天的事情。

“有劳娘娘记挂。”云漠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没有看肃昭仪,只是一直盯着手中那个云漠澜塞给他的手炉,那里面的碳已经不热了。

“我知道你多少是怨我的。”听到云漠尘对她的称呼,肃昭仪心中一窒,那痛意不明显,但是却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儿臣不敢。”云漠尘还是没有抬头。

“我深居简出这么多年,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的。”肃昭仪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话终究是必须要说清楚的,“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当初我实在是……”

“只有这样才能保你一命,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来。”

“只当自己是个自幼便归于佛门的孩子,在那方外之地不涉是是非非,平平安安过一生,这已经是当初为娘拼尽全力能为你谋求的最好的结局了。”

“是吗?”云漠尘此时才将视线转到肃昭仪脸上,他看着这妇人眼角的皱纹,却丝毫没觉得这张与他格外相像的脸引起了他任何的感情。

她自己无颜面君自囚于这方寸之间这么多年,如今确实也不像是能做什么的样子。

当初从薛丰那里知道他囚于佛寺的真相的时候,云漠尘关注的重点就没在这个生下他的女人身上,他怨恨的是云帝,是他的生身之父。

若不是当初他倒卖军械东窗事发然后让乐氏一族背了锅,他又怎么会在佛寺里面这么多年,如今才能终于出来了,出来了也没有给他和那些兄弟们同样的待遇。

郡王,好一个郡王!

“漠尘。”肃昭仪见云漠尘脸色不好便轻轻唤了他一声。

“娘娘今后还是一直准备这样吗?”他这生母如果能帮他的话——

“……什么?”肃昭仪一时间并没有意识到云漠尘究竟在说什么。

“二十六年,皇帝终于承认了我的存在。”云漠尘说着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寒凉。

“你……你怪陛下?!”肃昭仪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她压低了声音惊叫道。看来他不仅仅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似乎还知道了当年乐氏一族做的事,但是他知道的事实似乎——

“你可知当年——”

但是肃昭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漠尘打断了。

“娘娘今后还是准备一直这样是吗?”他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肃昭仪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马上回答云漠尘,众多的思绪在脑海中略过,纵然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谋算过什么了,但是并不代表她没有这个能力了。

当初乐氏把她送入宁王府,可不仅仅是为了送个女人联姻而已,之所以选中她——

“当年的事,你是从谁那里听说的?”

几年前淑妃曾经到过素华宫门前几次,但是未曾进来,她不可能知道真相,而就算她儿子怀王想查也不可能查到,就算他们关系好,怀王想帮他查,那也是做不到的事情。

风家绝不会扭曲事实,他们甚至不会把真相告诉任何人。

乐氏已经没有后人。

那就只剩——薛家!

他这儿子从佛寺出来想要的东西一定是身处佛寺中得不到的,若是他想要的是怀王这个兄弟,那倒是大可不必……

而他问的这个问题……很明显是想让她也从素华宫中出来,帮他做些什么。

可陛下放他出来的原因应该只有一个——

所以无论她这儿子在谋划什么……终究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当年的事?”云漠尘微微歪着脑袋笑了笑,“娘娘指什么?”

“……如果你知道的东西是薛家——”

“儿臣该走了。”云漠尘看着肃昭仪那有些急切的脸,心中蓦然烦躁异常,他打断了肃昭仪的话,站起身来便迈步走了出去。

他不想再听当年的事了,不愿意再听他的父亲是怎样放弃了他,让他承受那样不公平的待遇。

明明这锦衣华服和云漠澜身边的位置是应该从他出生起就属于他的东西,凭什么被夺走呢?

“二哥,我们走吧。”见到云漠澜在素华宫外面等他的时候,云漠尘的思绪没有平缓多少,反而是变得更加疯狂偏执了。

既然到他身边来了,那就永远别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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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封王典礼,云漠寒走得早。

毕竟云漠尘究竟是郡王还是亲王跟他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云漠尘搞事的时候不要害到丫头、不要谋算风家那就基本和他无关。

如今的景王府倒是还没有能让人图谋的东西,唯一有的就是他这嫡出的身份,这个又不可能从他身上拔下来。除非云漠若能折腾到云帝废后,然后再立德贵妃为新后,可即便那样他也还是嫡子,更不要说云漠若现在也不会有精力往后宫里面伸手。

其他的毕竟有云帝在,但是天高皇帝远这句话终究还是有那么些道理,有些事云帝似乎可能真的无暇顾及,毕竟天下这么大,事事都要他操心。

对身处安阳城中的三省六部来说云帝的掌控和制衡可以说几乎是绝对的,但是各地方官吏就难说了。

他等了这么久,等着十五开朝后有人递折子进京,但是却等来了更沉重的消息。

派到冀州的巡抚应是年后返京,但是三日前收到消息,他回安阳的路上遭遇马匪截杀,就连马车和剩下不值钱的文书都被烧了个一干二净——就在他刚刚离开冀州地界的官道上。

湖州长史的府邸在灯节当日走水,妻子、幼女命丧当晚,后来这位长史就因难以忍受这切肤之痛精神失常状若疯癫了,家中长子年少可欺,无力支撑主家,家族分支的族亲前来搅扰,如今家族不宁。

柳州当地出事的大官没有,却有几个七八品的小官丢命的丢命,重病的重病,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摊上了人命官司。

当然也有些人写的折子是真的进了安阳城的城门的,就是没能从户部手里出来,没能以奏折的形式让云帝看到。

自己的爹究竟知不知道这些事云漠寒心里多少还是有谱的,纵然这些人出事了,云帝那里也一定得到了消息,他应该是知道这些人究竟都做了些什么的,只是现在暂时的证据应该被毁得差不多了,没有办法明面上先处置而已。

至于云帝究竟知道了多少……要看后续的进展了,毕竟他这父皇应该没有那么多精力就盯着云漠若和平北侯以及冀州候的人,他要操心天下那么多事情呢。

不过云漠寒的手中也是有不少能用的东西的,虽然还够不到后面的那些大鱼,但若是现在要对付一些小鱼小虾也不是做不到,毕竟冷炙和令曦年前也不是在白忙活。

只是这折子上不到明面上终究是……

这件事只是彻底让云漠寒意识到了这些人的疯狂和不择手段。云漠若是真的不把天下百姓放在心里啊。

他的谋划可能还是要把最坏的打算算得更坏一点才好,可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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