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可能出生。</p>
后来，苏嵘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无法想象。</p>
她前世活到三十出头，没有成家，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她没经历过一个母亲，为了孩子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但对于母爱的伟大，她从王兰香以及很多妇女身上，都看到过。</p>
张柠忽然在想，她是不是应该给彼此一次重新了解的机会？</p>
周倩听着张柠的话，她看着她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本来想劝她，说服她的话，只能卡在了嗓子眼。</p>
周倩坐了一会，知道自己劝她，肯定无济于事，这种事，无非当事人自己想明白，否则旁人说再多都没问。</p>
周倩很无力，不知如何是好。</p>
这时，张柠开口打破了沉默，“对了，你们董事长的身体……不太好，她除了吃那个药，还有做其他治疗吗？”</p>
沉默了片刻，张柠终究不放心，开口向周倩打听苏嵘的情况。</p>
周倩听闻她的话，心为之一振，急忙出声回道，“董事长在国外有个主治医生，他给董事长治了好多年，现在情况算是稳定了，以前比现在还糟糕。我跟在她身边八年，现在算是她状态最好的时候吧，以前多数时间是住在医院的。”</p>
“是不是工作量比较大，太劳累了？”张柠问。</p>
周倩摇头，“没有，公司的大多数事务都由董事会另一位负责人打理，他是董事长的合作人，我们华盛，当年是靠他们二人创立的。董事长虽然是大股东，其实就是挂个职而已。”</p>
最近几年，当政策松了以后，得知有望回国寻找孩子，苏嵘所有的心思都在治疗和回国上，公司事务基本没怎么管。</p>
公司由她的好友兼合伙人徐峥打理。</p>
张柠闻言了然，“这样啊。”</p>
周倩想了想，想出了一个可以缓和俩人关系的办法，“小张，我知道你是中医大夫，他们都说，你的医术很好，那你能不能给董事长看看，她的身体，能不能通过中医调理？”</p>
周倩不止从一个人的口中听到张柠医术很好这样的话。</p>
楚逸的身体是她在治疗的，家属院里住着的那位陈老，说他的脑梗也是张柠治好好。</p>
他们的疾病，都算得上是疑难杂症。张柠都能治好，可见医术不凡。</p>
周倩想，就算她给董事长治不好，他们可以名义上请她治病，创造俩人见面接触的机会。私底下，再该怎么治还怎么治。</p>
听闻周倩让她给苏嵘治病，张柠面露难色，“她不是有主治医生吗？”</p>
通常，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都会有专门的医师，从治病到调理，不会允许其他人插手。</p>
她也是刚才得知了苏嵘的身上情况，还没想过，她自己给她治病。</p>
毕竟，她们的关系……</p>
周倩说道，“董事长的主治医生在国外，而且，他是西医，他也说过，董事长的身体，只能靠药物维持，今后必要的时候，做手术换器官。我知道，你们中医博大精深，或许可以通过调理，让她的身体慢慢好转起来。</p>
小张，你不知道，董事长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也找到了楚阿姨，她还没和那些害她之人算账，我们华盛，还没真正实现在国内立足，她还不到四十岁，她那么善良，那么优秀，十八年前，老天爷没有带走她，那么，现在，也请你救救她，给她点生活下去的希望，好吗？”</p>
周倩说到最后，声音带着哭腔，她说完后，给张柠鞠了个躬，态度恳切的，请求她。</p>
张柠很明白，她所说的给她生活下去的希望，除了治病，还有……让她不要拒苏嵘于千里之外，或者，说直白点，周倩是想让她认了苏嵘。</p>
张柠见周倩还在鄂首给她鞠躬，她从炕沿上溜下来，“周姐，我是大夫，如果病人有需要我治疗，我肯定义不容辞，你不必这样。”</p>
周倩听闻张柠的话，眸光一亮。</p>
她这是同意给董事长治病了？</p>
周倩想着，只要张柠愿意给董事长治病，就有了合理接触的机会，这么一来二去，关系自然缓和。</p>
“那我替董事长，先谢谢你。”周倩看着她，对张柠从心底由衷的感激。</p>
张柠勉强挤出一抹笑，“周姐，你又不是病人，你做的了你们董事长的主？”</p>
“董事长肯定求之不得。”</p>
先不说张柠医术高超，就算她只会治个头疼脑热，没有医术可言，董事长都会同意的。</p>
“张柠，你这屋挺冷的，要不我们一起去堂屋烤会火？”周倩爱美，冬季不乐意穿厚重的棉袄，她身上只有一件绒衣，外面套着呢子大衣，加打底裤，黑皮靴。</p>
时尚是够时尚，每天走在街上，工厂，所有人尽瞅她了。</p>
可也是真冷！</p>
平时他们的办公室和住处都有在市里买的电暖器，取暖效果很好。</p>
张柠这房间里除了热炕，啥取暖设备都没有，周倩待了一会，实在感觉有点冷。</p>
当然她也是想找借口，让张柠过去陪陪他们董事长。</p>
张柠看着周倩冻的嘴唇发青，她打趣道，“我不去了，我做会作业，你去吧，我趴炕上一点都不冷，你是穿太少了，要风度不要温度。明天买件大棉袄，保证抗冻。”</p>
“行，那我去陪会董事长，你快上炕吧，别冻着了。”周倩想赶紧将张柠同意给董事长治疗的好消息告诉她。</p>
周倩出了屋，张柠却没有上炕，她知道，周倩肯定还会过来。</p>
周倩喜悦的回了堂屋，苏嵘已经坐了起来，正在和楚玲，还有楚逸说着什么。</p>
似乎是在给楚逸解释她和张柠的关系。</p>
看到周倩进来，苏嵘的目光瞬间落到她脸上，语气忐忑，“小倩，你和柠柠，聊什么了？”</p>
周倩一向沉静的面容满是喜悦，“董事长，我给张柠说了你的身体状况，我想让她给你治疗，她答应了。”</p>
“真的？”苏嵘激动的就要掀开被子。</p>
楚玲给她掖了掖被角，没让苏嵘从被窝里出来。</p>
她欢喜又欣慰，“柠柠那孩子，医术可高明呢，以前小逸情况那么糟糕，这短短几个月，被她治疗的现在基本没什么大碍了。婉蓉，我也看出来了，你这身体不容客观。你说你在国外有医生，让我别担心，可那国外的医生不会千里迢迢跑这里来啊。我早就想说让柠柠给你看看了，现在正好，她是你的孩子，看到你这样，嘴上不说，心底肯定会心疼的。只要她给你治疗，保证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好。”</p>
听着周倩和楚玲的话，苏嵘泪水模糊了双眼，“孩子真懂事。”</p>
周倩其实也没想到张柠对待这件事会那么平静。甚至还同意给董事长治病。</p>
她的行事风格，真的与她的年龄，生长环境，完全不符。</p>
“董事长，大小姐可能暂时没那么容易接受你们的关系，也没那么快接纳您。能让她给治病，这是个好机会，相处久了，总会培养出感情的。”</p>
楚玲坐在苏嵘身旁，握着她的手，连连点头，“周特助说的对，相处久了，总能培养出感情。婉蓉，以后，你可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好日子还在后面呢。”</p>
苏嵘语气坚定，“嗯，我会好好保重的。”</p>
为了孩子，她一定要战胜病魔。</p>
“那董事长，我要不要叫张柠过来？”周倩觉得应该趁热打铁，先让张柠给苏嵘看看。</p>
苏嵘面色纠结，想让她过来，又有些犹豫，“她在学习，会不会打扰到她？”</p>
“就一会，没事的。”</p>
周倩又跑去了张柠的房间，门没关，张柠在做作业。</p>
周倩笑着走进来，语气听起来很是随意，“张柠，这屋实在太冷了。去那屋做作业吧，等你做完，顺带给董事长把个脉，我一会也好放心回去。”</p>
她说完，站在一旁，内心不安的等待着张柠的回答。</p>
张柠很干脆，从椅子上起身，“走吧。”</p>
周倩微愣，没想到她如此爽快。</p>
她反应过来，甚是欣慰，微笑着去拿桌上的书本，“我帮你拿作业本。”</p>
张柠摇头，“不用，看完我再过来接着做，我不冷。”</p>
张柠再度进了堂屋，看到她进来，楚逸的眼神复杂的落到她身上。</p>
似乎还不太习惯俩人这样的身份变化。</p>
“柠柠，快这边坐，炕上暖和。”楚玲从苏嵘身旁挪过来，让张柠上炕。</p>
张柠没动，“楚姨，不用了，我一会还有作业，没时间多待。”</p>
说着，她的目光在苏嵘那张依旧苍白的脸上看了一眼，然后低垂着眸子，语气专业机械的开口，“苏董事长，周姐说让我给你诊病，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先给你诊个脉。”</p>
张柠在心底说服自己，她同意给她治病，因为她是个医生，并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p>
苏嵘看着她，连连点头，“同意，我自然同意。”</p>
她迫不及待的伸出了手，将灰色羊绒衣的袖子往上挽了一下，楚玲拿了个枕头，让她将手放在上面。</p>
随后，张柠的手指搭在她手腕上。</p>
在苏嵘晕过去的时候，她给她简单的摸过脉，当时人出于晕厥状态，身体各项机能是最差的，脉象难免不准。</p>
所以她才想重新给她把一次脉。</p>
只是，结果并没什么变化。</p>
苏嵘的身体的确很糟糕。</p>
片刻之后，张柠收回了手，楚玲急忙问，“柠柠，怎么样？”</p>
周倩和苏嵘同样紧张期待的看着张柠。</p>
虽然苏嵘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但她这一刻，还是抱有希望，因为，她很想活着，想和自己的女儿，有更多的时间共处。</p>
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认真，“苏董事长，周姐说你在国外有自己的主治医生，那么，你的身体情况，想必你自己心里是有数的。”</p>
苏嵘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涩然，“有数，我有数。”</p>
“除了心脏不好，还有风湿疾病，身子亏损严重，你的身体好几个器官都有衰竭前兆，这应该是以前生孩子时……”</p>
张柠说到这，本来专业干练的声音，突然卡住，眼眸微微波动，不知该如何说下去。</p>
她的身体，很大程度是生完孩子后没坐月子，甚至还在月子里劳累受凉加忧郁悲痛过度，落下的病根。</p>
而她作为苏嵘生的那个孩子，从某些程度来讲，她是不是也是有责任的？</p>
为了生她，苏嵘才把自己搞成这样！</p>
张柠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再对她冷漠相待。</p>
她顿了顿，稳住心神，继续开口，“月子病加上常年累月服用西药，产生的副作用，使脏腑器官功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你的西药可能得慢慢停了，然后好好调理脏腑，应该会养回来的。”</p>
张柠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语气不再那么冷淡官方，甚至还带着丝丝关切。</p>
“真的？那我现在就把西药停了。”苏嵘听着张柠的话，根本不去考虑任何身体因素，她说啥就是啥，直接就要停药。</p>
周倩站在一旁，为难的出声提醒，“董事长，你暂时不能停药，默克医生说了……”</p>
苏嵘给了周倩一记威严的眼神，“我听柠柠的。”</p>
周倩，“……”</p>
楚玲在一旁欢喜的附和，“对，听柠柠的，她说能养回来，就一定能养回来。”</p>
楚玲听不懂张柠说的一堆疾病，她只知道，张柠说停药，那就得停药。</p>
当初，楚逸也是停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药，然后只靠张柠开的中药和针灸，不但解了毒，哮喘都治的差不多了。</p>
张柠被苏嵘的态度一惊，尤其她那句“我听柠柠的”！多多少少，让她心底有些动容。</p>
她怎么会感觉不到她的卑微，讨好，小心翼翼？</p>
母亲在孩子面前，总是能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无法想象的低。</p>
张柠内心五味杂陈，面上却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周姐说的对，暂时先不要停药，私自突然停药，会出人命的！”</p>
会出人命？</p>
闻言，楚玲吓了一跳，“啊？这么严重，柠柠，那该怎么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