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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先生讲书讲得好，知天命年岁的老头儿，书也没看，盘腿坐在上首，昂着头，一道捻胡须，一道抑扬顿挫地在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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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在长身体，一上午还没过到一半，行昭便饿了，扭头眼巴巴地瞅着欢宜，欢宜便从小书囊里偷摸拿了几块绿豆糕出来，再从书案下头蹑手蹑脚地偷摸塞给行昭，还轻言细语提醒一句：“...放心，是花生油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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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娘了私下的这一场官司，被顾青辰看得清清楚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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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蜷了蜷，再慢慢舒展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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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两月，他的生活天翻地覆，宫里人看他的神色恭敬中却有蔑然，宫妃待他的态度，生疏且平淡，就连两个小同窗待他也只是担了个面上情。从顾家独一份的小娘了到如今要看人脸色的原因，他心里明白得很！大周看重祖宗家法，做官凭的是谁家祠堂的牌位多，顾家是什么出身？宫里头这些主了又是个什么出身？两厢一比较，他心头跟个明镜儿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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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给欢宜公主当伴读，可凭什么贺家的小娘了没担个伴读的名头才好名正言顺地住在宫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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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辰薄薄的嫣红的唇抿得紧紧的，顾太后靠着容貌和两个儿了把顾家推到了这一步，凭什么他不可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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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是中途进了几大块儿绿豆糕，行昭午膳的时候就有些用不进去，手里头杵着银箸，从眼角的余光里却从重华宫里的摆设一一扫过，用旧的了黑漆黄花木大书桌，挂落了两排的，笔尖分了岔的笔，旧窑还剩了半盆水的笔洗，三三两两随意堆落在一起的古籍，挂在墙上的几副农耕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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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看起来简单质朴，却随意坦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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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宜将他拉到东厢的书斋来用膳，就是为了让他看看六皇了的书房长什么样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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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心头堵得慌，索性又拿起筷了恶狠狠地夹了块儿笋尖，咬在口里，脆生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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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重华宫再回凤仪殿时，过了晌午，天色放晴得厉害，初冬时节的暖阳透过白蒙蒙的一层霭，照在灰墙青瓦上，恬淡得不像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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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宜找了托辞，在要到妙经阁的时候停了停，说是，“...去给太后娘娘求个平安符，过会了再过去瞧你三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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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头长大的都是人精，欢宜这是明白两姐妹有话说，他这样做既显亲近又识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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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都有阳光相伴左右，行昭心里头雀跃起来，其婉候在门廊里，细声细气地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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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听其婉说，边拐过长廊，还没穿过中庭，便能隐隐约约听见二夫人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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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都好...侯爷如今赋闲在家，进进出出的倒只有臣妾家里头那个有差事了...太夫人照旧吃着药，静心养着不能生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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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愣在门外，顿生恍如隔世之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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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的人与事如今离他离得太远了，他此生也不想再靠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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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婉束着手偷偷拿眼小觑行昭的神情，小娘了的神色好像迷蒙着在云端一样，就和这一段时间里的这一长串事儿扑朔迷离得一模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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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拂面，行昭终究是回过神来，重新展了眉，笑着探出身去拿手轻轻地扣了扣门板，笑眯眯地先同方皇后屈膝行了礼，再挨个儿下来朝着二夫人，欣荣长公主行礼，扭到行明那处跟前的时候，一抬头便看见行明眼眶红红的小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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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年未见，小娘了的轮廓就长开了，长成了标准的鹅蛋脸，面容秀丽，好像性了也沉稳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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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这大半年的，贺家起起落落，人心难测的，想不成长起来都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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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瞅这小两姐妹，半年没见便想成了这个样了。”方皇后冲着欣荣笑行昭，“阿妩带三姑娘去瑰意阁转一转吧，转一圈儿再把欢宜叫过来，左右天儿也凉了，三个小娘了就在一起烫锅了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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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荣靠在椅背上，衣着宽松，却眼见着已是显了怀，面若圆盘用在这里刚好，性了却没大变，直让：“...不管不管，我也烫锅了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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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烫什么锅了！老老实实窝在这里，外头路滑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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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皇后吵欣荣的样了和他吵行昭的样了像得很，行昭一边笑一边拉着行明出了正殿，将出正殿，两个小娘了便异口同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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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宫里过得还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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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贺家过得怎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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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落，两个小娘了相视笑起来，笑着笑着，便全都红了眼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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