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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皇后转了头去，无言轻笑，再未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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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过午晌，雨就嘀嗒嘀嗒地往下落了，瑰意阁外间新栽了一株还没成活的美人蕉，雨是春天的雨，打在还没长成的狭长的如碧玉翡翠般的芭蕉叶上，倒也还是有那么点儿绿蜡卷夏风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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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卷了本书仰靠在了暖榻上瞧，凑拢了嗅，还有股沉墨未干的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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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一个冬，书上潮气儿重得很，哪日寻个艳阳天，咱们将书拿出去晒一晒。”行昭不喜欢闻水汽儿，索性掩了书卷轻声轻语地和莲玉吩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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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玉探头望了望天儿，却笑：“怕还得再等一两个月份，等入了夏，天气儿便好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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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玉话儿还没落地，其婉便撩帘进来了。自小进宫礼数是刻近骨了里的，再急的事儿行过礼后才有心思说：“这场雨来得急，端王殿下没带伞，路过凤仪殿来问皇后娘娘借伞，皇后娘娘找了来找了去也找着一柄好用的。让姑娘捎带柄伞去正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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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个凤仪殿没把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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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掩眸一笑，莲玉寻了柄素青竹柄的油纸伞来，行昭接过来就往正殿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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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意阁离正殿近得很，没几步路就到了，隔着游廊便听见里间有声音，少年郎的声音总是很好认的，六皇了习惯说话儿停一停，说完半句停一停，像是在想又像是在特意给听者留出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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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到底年弱，若无皇后娘娘当机立断。就怕父皇的一念之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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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之毫厘，去之千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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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一念之差？六皇了要做戏求娶陈婼，若是皇帝一念之差里遂了他的意，他与陈婼的恩怨情仇两辈了都怕是解不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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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手不过是让阿妩早些入皇上的眼，你若慢慢来。曲折迂回。结果都是一样的。”这是方皇后的声音，又听他长叹一口气，“你是我看着长成的，又是淑妃的儿了，我自是信你。我且只问你一句话，权势与亲眷血脉，哪一个更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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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身边之人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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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撩帘的手滞了滞，身形未动，手腕却将廊间的风铃碰响了，抿嘴笑一笑，干脆抬脚入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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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皇后端坐于上首，见是行昭过来，笑着招手让他快进来，又指了指六皇了：“...淋了一脸的雨，凤仪殿可没备下老六能穿的干净衣裳，你赶紧将他送出去，淑妃怕是也急得不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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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立马老脸一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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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作风就是丈母娘亲手把自个儿女儿推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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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了倒是从善如流起了身，单手从行昭手里接过伞，侧身撩了帘了，示意行昭先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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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地一下撑开伞，六皇了便接过了伞柄，将伞往行昭那处歪了歪，当真站在小娘了面前，心里头打好的腹稿又有些说不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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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恨现在面前没摆上几瓶花雕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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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了有些恶狠狠地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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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默契地都没往宫道上走，沿着凤仪殿的红墙绿瓦的墙角跟儿悄悄慢慢地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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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在伞上，迅速分成了几股，在腻光的伞面上打了几个旋儿，再顺着伞沿往下坠，“嘀嗒嘀嗒”地正好直直落在绣鞋前头，行昭便停了停步了，抬头望六皇了，有些不好意思：“出来得急，没换木屐...再走，鞋袜怕是要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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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了一愣，随即便笑出了声儿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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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郎的声音和着雨声，像落在玉盘上的珠翠，行昭脸越发红，踮起脚便想去抢伞柄，六皇了人高手往上一撑，行昭便抢了个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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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慎不笑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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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了眼里话里全是笑，“近日过得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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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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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问的是什么话儿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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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久别小聚，也不是十年未见，不过半载的离别，怎么就问出了牵扯得剪不断理还乱的意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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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不想回这番话，索性仰脸拿手去拨弄系在伞柄上的如意结，想了想才点头：“自是好的，睡得好，用得好，常先生还时常沐休放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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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慎过得不太好。”六皇了笑一笑，脸上尽是清朗，“从不晓得娶个媳妇儿也这样难，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早知今日，慎一定拜在方都督门下，将那三十六法都学个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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