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如何呢,倒是自己人先闹了起来,可真开了眼了!”
钟媄肺都要气炸了,忍不住出言嘲讽,“你们既如此了不起,方才怎就一个个都成了哑巴?不怕死犹豫作甚,陪甄夫人一道,&bp;黄泉路上也热闹。明明自己胆小如鼠,指责起别人倒是如狼似虎!”
这话狠削了一些人的脸,指责姜佛桑的那些女眷不得不羞臊吞声。
甄夫人原本对姜佛桑观感颇佳,眼下只觉失望得厉害:“人各有志,但愿你不会为这一刻的选择而后悔。”
“甄夫人觉得自己这般勇且毅?”姜佛桑垂目一笑,“以死明志、保贞全节,&bp;甄夫人视之为勇,&bp;我却觉得是懦者之行。”
甄夫人冷脸:“夏虫不足以语冰。”
姜佛桑不介意被她讥嘲见识短浅,&bp;只问她,“千古艰难唯一死,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姜夫人可知,落到那些人手里,远比死可怕千倍。”
姜佛桑何尝不清楚?若衙署不能将她们尽快解救出去,等着她们的会是什么。
蹂躏、凌辱……甚至蹂躏凌辱之后还是难逃一死。
然而让她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白白去死,她做不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空有自戕之心,为何就没有诛贼之志?你连与敌寇周旋的勇气都没有,死多轻巧,眼一闭,万事皆休。可我还是想提醒一下甄夫人,人一死便什么都没了,你的夫郎不出半载就会另娶,&bp;你的儿女从此后将要寄人篱下,&bp;若是继母不慈,&bp;生途更是多舛……到头来你不过感动了自己,除此之外落得了什么?难道就为了在列女传上添上一笔?何其之愚。”
随着天黑下来,悬于石室一角的油灯早已点燃。两簇火苗映照在她的眸底,忽而化为两把淬了火的利剑,直刺人心。
甄夫人怔怔看着,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她所言不无道理。
可是有什么道理?女子贵节烈,她说的都是歪理。
“我已说了,人各有志,姜夫人又何必强人所难。”
姜佛桑看着面前这个七贞九烈的女人。
她的贞节和刚烈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刻在骨子里的。这是她生来就习得的道理。
姜佛桑想起在去往南州的船上自己那纵身一跃……曾几何时,她也是另一个甄夫人。
她感到无奈、无力,因为她唤不醒这个“可敬”的女人,她唤不醒任何人。
别人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而动摇,这世道也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而改变。
徐徐一叹,缓缓松开手,“你还是再想想罢。死了,真就什么都没了。”
才将背过身去,一阵尖叫声刺破鼓膜。
“她、她死了……”
钟媄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语不成调。何瑱也是色白如纸。
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因甄夫人的死突然爆发,哭天抢地声很快引来了巡视人。
看到已经气绝的甄夫人,他们啐了一口就把人抬走了,地上只留下一滩血迹。
众女眷望着那滩血迹,脸上木木呆呆,心中绝望更甚,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为了避免再有人寻死,女眷们又被搜检了一遍,确认再无任何利器方才罢休。
这期间又崩溃了数人,她们只恨没能紧随甄夫人而去,这回连犀首簪也没了,唯有撞墙……又怕触之不死。
那几个喽啰搜检完仍不肯走,色心上来,得寸进尺,从女眷中硬拽了一个出去,口称她神情有异,疑心她身上还有利器,要她脱了衣裳验看。
被拖出的是个未嫁的女郎,一脸的稚嫩相,哭求不止,却只惹来更下流的对待。
余下女眷皆抱头捂耳,没有一个敢开口。落到这种境地,自保尚且艰难,谁还顾得上别人?只盼着同样的事情别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