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裴守谦确是个不错的夫婿,至少他兑现了诺言。他也把阿母呵护得极好,抚去了世道动乱留在她心上的伤痕,至今仍一派纯然。
姜佛桑只希望阿母后半生安稳,虽然这安稳在她看来是不安稳的,但她是她,阿母是阿母。
她们遇见的人不同,要走的路也不一样。
“阿母,你心中有他,他也值得你托付,那么你也该放下心里的包袱,好好享受你的新生活了。别再为了我委屈了别人,更不要为了我委屈你自己。再别为我忧心,你的阿娪已经长大了。”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柏夫人怎么能够不忧心?
不过,阿娪确是长大了,如今已经反过来为她操心了。
“可是阿娪”体贴的夫君、懂事的孩子,她宁愿拥有这一切的是她的阿娪啊。
柏夫人看着她,眼底泪光浮动,“我只求漫天神佛保佑我的阿娪,如意顺遂、得遇良人,我愿拿毕生的福气来——”
“阿母。”姜佛桑没让她说下去,笑了笑,“适宜阿母的,未必适宜我,我或许没有阿母的福气,但我一定一定会走好自己的那条路。”
柏夫人清楚女儿已经不需要自己了,她如今能做的唯有放手,让她往前。
只是阿娪要走的那条路是怎样一条路呢?
难道不是回到棘原,与萧家五郎将矛盾化解,而后恩爱和满、生儿育女?
忽而想起她带给自己的那满满一车的锦绣绫绮。
近几年豳州锦风靡南地,沅阳自也不例外,柏夫人也很是喜欢。
还有这张几乎铺满大半个屋室的紫地折枝花栽绒毯,同样让她爱不释手。
只没想到这些全出自阿娪的缭作。
难道她口中的路指的是这个?
柏夫人虽觉操商贾之业不太妥当,但若是阿娪喜欢
“只要阿娪高兴便好。”柏夫人柔声道。
姜佛桑倾身搂住她的脖颈,“我好,阿母便好;同样的,阿母好,我才会好。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的,阿母也要好好的。”
“阿母答应你。”柏夫人紧紧回拥住女儿。
过了好一会儿,姜佛桑从她怀里退开些,为她拭了拭泪。
母亲含泪的眼更美了,美得让人心碎,不过她还是更喜欢母亲的笑眼。
故意道:“阿母快笑一笑罢,哭肿了眼睛有人该心疼了,那我岂不是更要落埋怨。”
柏夫人拿手点了点她额头,随即一叹,“你明日就走,咱们娘俩难得说会儿话,瞧我。”
嘴角弯起,虽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到底是笑了。
怕再惹她伤怀,姜佛桑有意把话题往别处引。
讲完了她在北地的经历,又细聊了阿母在裴家的这些年,最后不免绕到姜家。
若果时间充足,姜佛桑原是想见见堂妹再回的。替嫁之事已然大白,叔母应当也把阿妙从兴平接回了京陵
柏夫人心有芥蒂,不儿再与骆氏母女往来,怕阿娪再遭算计。
可阿娪姓姜,这一点无可更改。她又与七娘交好,让她断了往来怕是不能。
便道:“经此一遭,七娘恢复了身份,于她也算好事一桩。只是姜家刚受了惩处,眼下怕是正乱,你回去瞧了也是堵心。你们姊妹总有再相见的机会,何急于一时?若实在想得慌,笔墨勤些也就是了。”
姜佛桑颔首,“阿母所言极是。”
说起来阿妙上回来信还是在四五月间。从巫雄返棘原之前她往兴平又去过一封书信,至今未有回音。
或是回信已至棘原,只是自己来江州,两下错开了?没准这次回去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