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声响,响彻暗夜。
一墙之隔的扈长蘅披衣而起,匆匆赶来。
绕过屏风就见桃穰跪在地衣上,朝着一角急得直哭。
“少夫人,你别吓婢子,好歹应婢子一声——”
扈长蘅走过去,先是看见一裂为二歪扭变形的铜镜,而后是只着寝衣环膝抱坐着缩在角落里的姜佛桑,眼神空洞,惊魂未定。
“公子!婢子醒来少夫人就这样了,该是魇着”
扈长蘅摆了下手。
桃穰息声,与南全一道退了出去。
“六娘。”扈长蘅走上前,蹲身下去。
还未来得及开口,姜佛桑忽而扑进他怀里,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像坠江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什么也说不出,只一个劲儿地抖,眼里有一种深刻入骨的恐惧,仿佛遇上了极为可怕的事。
扈长蘅理所当然以为这是豳州三年对她造成的影响,心一阵阵揪着疼。
托住她的背,把她抱回榻上,柔声道:“别怕,六娘,有我在。那些都是梦,梦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安抚下,姜佛桑终于区分了梦境与现实,渐趋平静。
却还是不愿从扈长蘅怀里退出来,搂着他脖颈的手改抱住他一侧手臂,偏首靠在他肩头,一径沉默着。
桃穰把煎好的药送来她也不肯喝,这是头一回如此。
“听话,咱们把药喝了,喝了就能安生——”扈长蘅哄劝道。
“不喝了行不行?”姜佛桑语带哀求。
直觉告诉她,她最近的异常与这药脱不了干系,她不想再喝了。
扈长蘅沉默良久,抚着她的发,道,“药不能不喝,知你怕苦,我让桃穰备了饴蜜”
在他一而再地劝服之下,姜佛桑终还是把药喝了下去。
扈长蘅另让人打来热水,为她擦拭了脸颊和双手,而后哄她睡下。
一番折腾下来,姜佛桑也确是困倦不已,起先还盯着扈长蘅,慢慢地,上下眼皮便黏在了一起。
扈长蘅握住她锦衾之下的细手,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一动不动。在榻边守了半柱香时间,见她睡得还算安稳,方才起身。
不料手腕却被反握住。
原以为熟睡之人此刻正睁着一双秋水明眸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我们既是夫妻,为何夫主从不肯留宿?”
扈长蘅被问住。
垂眸,赧赧道:“等你好些”
“妾已经好了。”
她这种情况,不同房本属正常。姜佛桑也说不清为何,心里就是有些怨念,似乎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
既为夫妻,同房合寝难道不应该?为何总是——
总是?她怎么会如此想?
莫非过去三年他们一直分居两室?
可,桃穰与南全都说她与夫主感情甚好。而且这种事也用不着旁人告知,她自己就能感受得到。
或许真是顾虑她的身体罢?
然而经了方才那场梦魇后,姜佛桑不想一人独处,她希望自己的夫主能陪伴在身边。
美目秋波转,巧笑最动人,这样堪爱堪怜的人儿出声挽留,任你再好定力,又怎么拒绝得了?
被她攥主的那只手渐渐冒出微汗。
扈长蘅定定看着她,忍不住一阵心旌摇曳,恍然间似回到了青庐之夜,他们那被迫中断的洞房花烛。
垂下的眼帘遮住眼底挣扎,扈长蘅道:“我不想你日后怨我。”
姜佛桑却未多想,“岂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