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佛桑看着怀中已然没了生机的达奚柔,心中五味杂陈。
得到那张羊皮以后她去找达奚柔,是想诈一诈她,看她是否了解火绒膏派作何用,以及她手上还有没有另外抄录。
有个同盟者固然可喜,但死史殷奇一个怎么能够?
三言两语间探清她的底细后,姜佛桑放下心来,又恐她报仇心切坏了自己的事,是以不轻不重威胁了她几句。
达奚柔足够坚韧,复仇的决心也足够坚决。但其实她并没有太多心眼,她的心肠也不坏。
她曾有意与自己作对过,添得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堵;对于得罪她的籁音夫人,也仅仅是在犀游夜宴那晚让宫侍捉弄一二。
她颇有她的可爱处,这可爱不单单在姿容与身段上——不然岂能留在史殷奇身边如此之久?
但凡她心肠再狠一些,谋事再密一些……不过那也不是达奚柔了。
前世,樊家姐弟应当就是从她手里得到的火绒膏的秘方。
只不知那时仅仅是一张秘方,还是已经研制出了成品。
不拘是什么,终归是被人摘了果子。
樊琼枝后来一枝独秀,没听过能与她平分秋色的妃嫔,达奚柔应当是早早被害了。
没想到今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唯一的不同在于手刃了仇人……
但是再等等就好了。史殷奇的命,何值得搭进她一条命去。
看了眼另一边正微弱挣扎着的史殷奇,姜佛桑把达奚柔放平,走过去。
达奚柔下手时偏了准头,若正中心脏,瞬息就能至人于死地。那么达奚柔也就不会……
看位置,应当刺穿了肺叶,不会立即致命,却是最为痛苦的死亡方式,被刺者要经过彻心彻骨的疼痛,最终窒息而死。
即便如此,还是太便宜了他。
失血过多,史殷奇的神智已不是很清醒,但他看见了,看见了姜佛桑和达奚柔的情状,心里隐约明白了几分。
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他的躯体在一点点变冷,他无法再像杀达奚柔一样杀了姜佛桑,连愤怒都没了力气。
只有不甘,还有疑惑。
“你,”史殷奇死死盯着她的双眼,云遮雾绕散去,露出疏冷的底色,“我,前世……”
无论什么时候看,这双眼睛总给他一种熟悉感。
他偶尔也能梦到,梦里这双眼睛既不冷漠也不难琢磨,时时都漾着缱绻的情波。
那种柔情蜜意他从未在姜佛桑眼里见到过,可那又的确是她的眼睛不假。
所谓宿命前缘,是否当真存在?
若是真的,她为何如此待他……
姜佛桑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想大王,大抵是认错人了。”
无情无绪的语调,反而将讽意呈现十分。
逐字入得耳中,史殷奇双目圆瞪,一口血更在喉头,气绝而亡。
王内官进殿来,道:“国君已丧,还得大妃拿个主意。”
“今晚多亏了王内官。”姜佛桑转过身看着他,“不过,大王只是遇刺而已,王内官不必惊慌。”
王内官愣了一下,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国君,又琢磨了一番话中之意。
点头如啄米:“是,是!遇刺,只是遇刺。那,今晚的知情者……”
对上那双莫测的凤目,王内官心头一凛,低下头去,笑道:“老奴昏了头了,这等小事哪好劳烦大妃,老奴这便去处置。”
在他转身出殿的时候,菖蒲领着一个人进来。罩得严严实实,但看身形步态,与已死的国君没有两样。
那人到了姜佛桑跟前,揭开罩衣,果然与国君有着一样的面孔。
王内官敛下心底惊骇,快步出了宫殿。
“女君?”似霓皱眉瞧着王内官离开的方向。
姜佛桑知她的意思。非常时期,她是怕王内官倒戈。
要说与王内官的交情,实则算不上多深。
虽然游学结束之后姜佛桑就有刻意结好之心,也通过良烁的手行过多番“孝敬”,但直到史弶死的那晚才算真正搭上线。
一根绳上的蚂蚱,自当风雨同渡,交情就是这么一来二去间积攒下的。未必可靠,有足够的利益也就够了。
王内官当初之所以帮史殷奇去太子宫传话,倒不一定是她平日之功。
王内官早便看出史弶心意归属,平日里对史殷奇这个储君捧着敬着,对待其他王子虽也算上心,冷热高低到底瞒不过人去,还不慎得罪过二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