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在山道伏击日军运输队的战斗,注定了是一场经典的伏击作战。
负责此次伏击作战的二营长沈泉,在接受沈文月实地采访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我们独立团刚刚组建那会儿,战斗力还没有形成,团里有将近八成都是新兵,也没有和小鬼子作战的经验,再加上装备落后,两三个人才能扛得上一条枪,就这,还是一些老掉牙子的破枪,上了战场打几枪就会报销这事儿,只有天知道。
至于掷弹筒和重机枪,更是想都别想。
轻机枪倒是有,全团就那两三挺,每挺轻机枪备用子弹还超不过两百发。
战斗爆发之后,要不了两分钟就能打空。
弹药稀缺的让人心酸,人均不到五发子弹,就算是打伏击战,也只能速战速决。。
一分钟打完子弹,全体上刺刀和小鬼子肉搏。
多耽搁一会儿,小鬼子反应过来,咱们战士们就只能凭借血肉之躯,拿人命往上应堆,直到和鬼子短兵交接,用手头的大刀长矛代替已经打空的子弹,&bp;&bp;把小鬼子砍死。
所以那个时候,就算是打伏击战,&bp;&bp;我们动用的兵力至少也得是鬼子的三五倍往上,&bp;&bp;才有可能打赢。
啥意思?人家一个小队五六十号鬼子,&bp;&bp;咱估计得用一個营的兵力才能打下来。
人家要是一个中队将近两百号鬼子,咱估计得把全团的主力拉出来。
就这么,&bp;&bp;这还得是伏击战,如果是硬碰硬的阵地战的话,咱们全团拉出来,&bp;&bp;都未必干得过鬼子一个中队。
换算成相同的部队编制来比较,啥意思?咱们一个团未必干得过鬼子一个连。
说出来都丢人,但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沈文月对此表示出格外的惊讶,“沈营长,可是我看你们独立团现在的装备,&bp;&bp;还是不错的。”
此次是伏击作战,&bp;&bp;打得又是鬼子的运输队,&bp;&bp;在沈泉看来没必要大动干戈,&bp;&bp;外加上有沈文月在,&bp;&bp;所以战士们的火力配置,甚至特意削弱了一些。
但是在沈文月的眼中,这样的火力配置,&bp;&bp;也比她见识过的一些地方部队的火力配置好了不少。
沈泉道:“那是沈记者你来的是时候,我们独立团经过这一两年的努力,总算是发展了一些。”
“这要是两年前沈记者过来,&bp;&bp;多的不说,一个中队的鬼子过来扫荡,&bp;&bp;我们估计都只能带着你躲进大山里去。”
“至于你现在看到的,&bp;&bp;我们独立团的发展,战士们手中拿的一杆杆步枪,所使用的武器,可以说,&bp;&bp;基本上都是从鬼子伪军手上夺过来的。”
“这一切全是靠战士们奋不顾身的牺牲换回来的,&bp;&bp;沈记者,你可知道在这期间,我们有多少战士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沈泉的问题,沈文月自然是回答不上来的,&bp;&bp;她为此感到疑惑,“沈营长,&bp;&bp;国民政府方面不会为你们提供武器吗?”
多么可爱的提问啊,沈泉嗤笑了一声,道:“沈记者,关于你这个问题,我用我们团长说过的一句话来回答。”
“如果说中央军是亲娘养的,那晋绥军这些就是小娘养的,地方杂牌是后娘养的,至于我们八路军和新四军嘛,估计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为啥,压根儿就没娘啊!”
“没娘的孩子哪有人疼呀?别说是给我们提供帮助了,人家不来欺负咱们就算不错了。”
沈文月沉默了,政派之争,她自然清楚。
她更清楚沈泉所说的确是事实。
就在不久之前,皖南地区发生的事件还历历在目。
作为晋南报社的记者,沈文月也对此事大加报道过,对于令亲者痛,仇者快的愚蠢行径,也曾大加指摘。
可她一个小小的记者,在政治的博弈中,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另一边,见沈文月沉默,沈泉笑着说道,“沈记者,你知道前些年我们八路军在敌后与日军交战,每次战斗的时候,各部队为什么从来不会提前报告伤亡情况吗?”
沈文月怔了怔,摇了摇头。
沈泉道:“原因很简单,&bp;&bp;我们八路军的装备远不如小鬼子,&bp;&bp;打起仗来,全凭着心底不怕死的信念。”
“因为不怕死,&bp;&bp;作战的时候伤亡情况大多都不乐观,&bp;&bp;如果提前汇报伤亡情况,&bp;&bp;只会动摇军心,让士气受损。”
“所以,后来我们八路军部队便形成了这样的传统,战斗只要还没有结束,各部队不管伤亡有多惨重,也绝对不能提前汇报伤亡情况。”
沈文月点了点头,她记得一周前的反扫荡作战中,就是战斗结束之后,独立团的各营连长们,才向团长孔捷汇报了伤亡情况。
接着话锋一转,沈泉又笑道:“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独立团的情况好多了,周边我们八路军的各部队的装备情况,也都得到了一定的发展。
现在我们独立团要是再打伏击,就算是兵力比鬼子少,也照样敢揍他狗日的。
说起来我们要感谢小鬼子呀!为什么?因为小鬼子时不时的来扫荡我们八路军的根据地,我们才能不断地打鬼子,打胜仗,搞缴获,把装备发展起来。
我们团长说得好,咱们战士什么时候吃肉?就是有鬼子杀的时候。小鬼子是什么?小鬼子那就是给咱送武器的军火库,给咱送口粮的粮仓。”
随着采访的深入,沈文月的感叹也是越来越多。
“真的难以想象,八路军处在最是艰险的敌后战场上,四面都是强敌环绕,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坚持抗日,直至发展到如今的局面。”
她的话语有些愤愤不平起来:“什么游而不击,消极抗日,现在看来,不过是有心之人四处散播的空穴来风的谣言罢了。”
“如果这样的部队都算是游而不击的话,那还有什么部队算得上是抗日的队伍呢?”
见沈文月说的大义凛然,沈泉忍住心底的笑意,试探着问道:“沈记者,那你想怎么做?”
沈文月丝毫不见犹豫地说道:“自然是回到报社之后,将我所见所闻,详详细细,真真实实地报道出去,我们报人的责任,便是要作为社会的良心,敢于揭露一切的不公,敢于批判一切的罪恶。”
“八路军这样伟大的部队,在敌后这样艰难万险的环境下坚持抗日,一位位为抗日英雄抛头颅、洒热血,这样的英雄事迹如果都不为民众所知,甚至被反泼上脏水,岂不是民族的遗憾和悲哀?”
“我只恨自己是一介女儿身,不能像你们男子一样在战场上报国杀敌,必行既然亲眼见证了你们八路军部队的英勇抗战,我便有这份责任,将我亲眼所见的报道出去,让民众们知晓。”
“那些在国统区内,安享着偏安一隅之安定的民众们,至少应该知道,即使是在沦陷区内,也还有像八路军这样一支继续顽强与日寇作战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