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杰拉特”
纯白的少女小声的呼唤前方的青年。
“昨天晚上,很奇怪。”
青年微微侧目,牵强的扯动嘴角。
“怎么了?”
少女将手抵在左胸,清秀的眉毛轻轻皱起。
“有个时候,这里,很难受。”
少女的双眼似是在寻求帮助,柔弱的看了过来,杰拉特将脸别开看向另外的方向。
“吹太久夜风不好。”
优利卡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的低下了头。
——这个人是谁?
她明明知道的。这是她的青梅竹马,是陪她一同长大的友人。应该是这样,然而关于他的事优利卡一件也回忆不起。
不止如此,优利卡所有的回忆都模糊不清。每当想要从中寻找些什么,挥散不开的迷雾便会缠住身体。陷在其中太久,眩晕与窒息感便会悄然袭来。
——不应该去想的。
又不是非要有记忆才能生存,更何况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优利卡知道的,这个青年是可以依靠的人。虽然只是模糊的记忆,虽然记忆中的主角都是似是而非,但这些回忆所留下的强烈感情却无比清晰。
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优利卡记得他对她的承诺,记得他对她的在乎,记得与他十指相缠的温暖,还记得他有许多次难堪的表现都是因为自己。
就算内容已经全部丢失,优利卡仍然记得,这个青年是值得信任的青梅竹马,甚至还在此之上。
然而现在两人间不知为何有着无法逾越的间隙。
一定是自己将记忆遗忘的原因。
优利卡悄悄的望着青年的背影,心中略微的渗出苦涩。
——明明就在眼前,却始终无法看清。
一定是自己将记忆遗忘的原因
杰拉特在旁人都无法看到的角度松了口气。
他至今都没找到与身后的少女相处的方式。
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身为侯爵的父亲经常教导他要成为不愧于贵族身份的人。身为人上之人,必定要成为道德的楷模,而身为布雷姆纳家的长子,更是不能有丝毫有辱家族的行为。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父亲在教导他时反复强调的家训——认同自身的高贵则能将卑鄙之思祛除,坚信自身的高洁则能令不义之举远离。杰拉特的父亲便是这样一位高尚如骑士的魔法师,侯爵大人也正是以如此凛然之姿统领着罗里安最强的魔法师部队。
——然而自己却将高贵与高洁抛弃,做了卑鄙的不义之举。
杰拉特最难接受的是自己不仅没有后悔,甚至有种解脱的感觉。
就好像,这样才是自己的本性。
——那是能颠覆世界的力量,就算是父亲在那样的力量勉强也显得卑微。
尽管心里觉得遗憾,但杰拉特对此深信不疑。
他在公爵大人给予的梦境中得以知晓,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如此狭隘,而所谓的神与恶魔尽是如此不值一提。
只要公爵大人愿意,自己想要的力量,自己的欲求,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在世界的真相面前,自己之前的烦恼简直幼稚得可笑。
那个时候奥里莉安,不可能再看不起自己,自己能成为她绝对的王,所有想要做的,想要在她身上实现的,不会受到丁点阻拦。
——甚至身后的这名少女也是一样。
但是。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真的是自己吗?
尽管成员已经换了大半,杰拉特的任务依旧没变。他仍然还是为了参加公爵次子的订婚仪式——只不过内容有些变化。
早在数日之前,他们便抵达了银辉城。订婚仪式的主角之一,北境执掌之女“格琳薇尔·文森特”接待了他们。
没有寒暄,公爵之女向他们倾诉了自己的烦恼,并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
这显然是公爵的计划之外。但杰拉特并不想拒接,格琳薇尔会向他们发出请求是对布雷姆纳家族的信任。况且新郎缺席订婚仪式自然无法举办,公爵的任务也就无法完成。
“格琳薇尔小姐没想过错过的可能吗?如果新郎先生回心转意回到银辉城了怎么办?”
面容有所改变,但这个爽朗的声音依旧是第三小队队长法莉娜。被抹去了记忆性格依旧如此开朗,还总不忘用看似不经意的态度关心身边的人,这样的人杰拉特想不到除了“好人”还有怎样的称呼。
同样被抹去记忆的菲尔德也换了面孔跟在队长身后。
杰拉特这一行人并不少,除了两位队长、优利卡,四名被洗脑的魔堕者,还有两名被植入虚假记忆,改变为同行的魔法训练兵面孔的普通人。
看着这有着埃弗里和亚历克斯面容的陌生人,杰拉特觉得既可笑又悲哀。而他们的存在,似乎又在提醒着杰拉特不要遗忘自己的罪行。
最后一个同行者,便是将脸藏在黑纱下的北境独眼狼之女,也是向他们请求帮助的订婚主角。
“可能由我来说有点奇怪,不过多罗斯并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一定会去执行到底,就是半途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会反悔。”
只听声音便能知道格琳薇尔这名女子有着怎样良好的教养,而她周身萦绕的奇妙氛围则总是让人忍不住信任她善良而又温柔的内心。
虽然还未正式结婚,但格琳薇尔绝对会是一位“贤妻良母”,杰拉特知道这样想的不只他一个人。
而这位贤淑的大家闺秀还有着惊人的决断力和行动力,这不只体现在她独自和杰拉特一起行动上——
“我相信我和多罗斯的缘分,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我不会错过他的。”
明明是没有根据的话,在场的人却不会有丝毫怀疑,名为“格琳薇尔·文森特”的女性便是有如此魅力。
“呃既然格琳薇尔小姐都这么说”换了副面孔的法莉娜露出挪豫的表情,“不过不是三心二意吗?我们刚到银辉城可是就听说了不少新郎先生的劣迹。”
“那是在遇到我之前嘛,那个时候的多罗斯是有点不懂事啦!”
公爵之女慌忙的解释道,隔着面纱都能看到她脸上的红霞。只有这种时刻才能感觉她也是正值妙龄的少女。
——所以杰拉特的心中才满布罪恶感。
他们正行走在小镇的主道上,上午的阳光铺满路面。不远处有清脆的鸟鸣,街道上川流不息都是来往的行人,如此光明且生机盎然的景象一丝一缕都进入不了杰拉特的内心。
他很想再一次询问这是否是真实的自己,伤害眼前这些善良的、主动追求着幸福的人,真的是自己想做的事?
不过已经没有询问的必要。
过去的杰拉特·布雷姆纳是个无知的渺小存在,现在正是经历着痛苦的脱变。
放在口袋中的手握紧了某个物体,冰凉的触感让杰拉特血液沸腾。
——为了成为父亲口中的存在,这样力量是必须的。
弱小而又卑微的杰拉特只有经历了这份力量的洗礼,身体才会变得高贵,灵魂才能显得高洁。
——这才是真正的正义,为此而作的任何恶都是更宏大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