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如诗云霍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木生风舞完剑将其还给谢林成,又自酌两杯,众人才抬起忘记的双手,爆发出猛烈的掌声。
火汀蕾附耳低声说道,“有此弟是林成之福。”谢林成亦低声回道,“是极,我以真心相待,木小弟亦以真心相回,他便是我亲弟。”
谢林成喝得伶仃大醉,木生风也尽情融入他最后的盛宴。
午夜,木生风告别谢林成,回到自己住处。还是熟悉的天花板,木生风心中犹豫不决的海洋却早已干涸。他漫步在坑坑洼洼的海床上,凹陷处是他背面的恶意,木生风不去看,只是随意地行走。
“舞姐姐,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大概是放弃这次试炼了。”木生风对着虚空的某处说道。“你确定?我看谢林成已对你放松了警惕,今日不杀,日后也可杀得。”远处有声音传来,是千舞面。木生风稚嫩的脸上闪出犹豫,旋即又坚决起来,颤音回道,“我下不了手。谢大哥待我甚好,我终是不行。”“即便是一个虚假的人也不能让你下杀手?”千舞面本就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一层隐怒。“我做不到,舞姐姐。我真的真的做不到。”木生风紧闭双眼,有泪流下。
“你让我失望。”木生风睁眼,天幕上是九颗旋转不停的星辰,他回到了鬼极域。他不敢看千舞面责备的双目,只低下头,“我对不起舞姐姐的栽培。”千舞面摇头,不再看他,说道,“你是对不起我吗?如此优柔寡断,空有刺客之术,不行刺客之道。你可知在恶人眼中你只是一只待宰羔羊。”“&nbp;可谢大哥是个好人!”“那又如何,在刺客眼中善恶无别。得了命令,便只有杀人一事。”
木生风无言,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违千舞面所授,只是哭啼不断。
“刺客之心,无杀不立。外面的世界是你不杀他他便杀你的世界,我不敢去想哪天你曝尸荒野,落个无人收尸的下场。”千舞面越说越气,平坦两百年的心境也随之崩落,“滚,别出现在我眼里!”
木生风哭得更响,他幼嫩的心灵也许从来都未曾接受过杀人一事。
千舞面大怒,留下一句“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便将木生风一脚往北边踢去。
木生风摔落在地,却未受伤,当是有千舞面的保护。又哭啼一阵,木生风才爬起来,走到一颗树下抱腿坐下。寂静的鬼极域空空荡荡,木生风的眼袋却肿胀地鼓鼓塞塞。
刺客之心当以何筑?
又坐了阵,木生风才勉强起身,随意找了个方向走去。
“小风这是怎么了?”木生风抬起头,看见是一脸笑呵呵的樊野道人。木生风早已没哭了,只是还有两条泪痕。随意抹了把脸,回道,“樊爷爷,小风没能通过舞姐姐的试炼。”“哦?那来画画吗?”“小风现在不太想画。”“来嘛,整日修行,多久没好好画过了。樊爷爷还记得小风小时候缠着我教你画画的事儿呢。那时候的你可没这么多烦恼,最喜欢的事还是光着个屁股蛋瞎跑。”
“那画嘛。”木生风嘟囔着嘴回道,这些老家伙看不出来自己这么伤心吗?
“对咯,乖小风。”樊野道人从衣袍中摸出两只画笔,说道,“咋们还是以天做画布,星光当颜料。”
木生风点头答应,这是他们爷俩的老规矩了,平常修行与樊野道人的修行其实更多是在画画,只是需要用上《玄天衍道经》的法门。
“我要画舞姐姐这只大恶魔!”木生风大呼一声,心中默念口诀,提笔便开画。
但见木生风提笔一洒,点点星光完备。手腕一转,砚池便成。
不多时,千舞面的身形便浮现在天幕上,只差面目。
樊野道人笑呵叹道。“大有长进,小风的技艺已今非昔比咯。”“还比不上樊爷爷呢。”木生风回道,随即继续作画。
他先画出千舞面总是微抿月牙尖般下俏的嘴唇,又点上几许樱红,过往的过往不再这张脸上,而是某人潜藏的心底;然后勾勒出修长挺拔的玉鼻,鼻翼微缩,好似防备一切屏息以待的猎手或猎物;接着是弯弯柳眉,一笔从眉末拉到眉头,只是眉头微锁,做不了太上忘情的真仙子;最后,是冷视万物温情不再的双眼。
“当是冰川仙子。”“舞姐姐就是舞姐姐,才不是什么仙子。而且啊,是个只会哭的舞姐姐。”说罢,木生风提笔点出蓝色的眼泪。
如此,点睛而万物有神,有神则万物生。
“哈哈”,木生风大笑,“这幅画啊就叫舞姐姐是个爱哭鬼。”
“你舞姐姐怎么你了,这么大怨气?画画也不忘捉弄她。”樊野道人睁开不大的双眼,疑惑问道,“舞姐姐揍我,一脚就把我踢到天边去了。”木生风还不忘比划,拉出一个大弧,以此证明自己确实被踢得老远。“然后呢。”“然后,说到底是我对不住舞姐姐”,木生风不好意思地扒拉手指,“舞姐姐让我在试炼中杀个人,我到最后关头却下不了手。我知道只有杀了那个人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刺客,只是我做不到。”樊野道人按住木生风脑袋,轻声说道,“那一定要成为刺客吗?”“应该是这样的啊”木生风不解。“不是这样的。学了剑就要成为剑士吗?学了刀便非做刀客不可吗?学了刺客之术也未必要做刺客。出了鬼极域,你可以做放牛娃,可以当杀猪匠,可以去做大侠。没有人要求小风非要成为谁。即便是千舞面,她希望的也只是你杀掉一个虚假的人来完成蜕变,而不是在关键时候不敢杀人,丢了性命。”
木生风眼中被愧疚点缀出滚烫的蓝色泪珠,“是我对不起舞姐姐,我要让舞姐姐笑起来。”说罢便要提手改画。
樊野道人将他止住,“你舞姐姐会喜欢这幅画的。”然后衣袍一挥,却是将其拓了下来。
“舞姐姐是最美的冰川仙子,这幅画就叫这个名字!”
“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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