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娶了公主,那我人间的妈妈怎么办呀?”趁着没人,女儿悄悄地问我。
“唉--我也不知道该咋办。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现在是神仙,又回不到那具凡人的躯体里,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无限惆怅地叹着气。不只人间的妻子,还有我那人间的儿子,现在离我是越来越远了。
“妈妈,你有没有发觉爸爸有点问题?他好像只记得以前的事,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爸爸会不会是得了老年痴呆了?”妻子和儿子正坐在公园的一片草地上聊天。凡人我站在不远处的湖边静静地望着湖水。我隐身站在一颗树下望着他们。
“看着又不像,据说老年痴呆病人记忆力明显降低的同时个性和行为也会改变,视觉空间功能、语言交流能力、抽象思维能力、学习和计算能力及日常生活工作能力都会持续下降。你爸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看样子妻子因为凡人我的事还特意去了解了一下老年痴呆的症状。
“反正我就是觉得爸爸有点不对劲。”儿子望了望湖边的凡人我,从包里拿出一支瓶装水,递给他妈。
“你别瞎操心了。你爸能是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明年就要高考了,我也帮不上你啥忙。你自己在学校里一定要把所有的知识点都弄懂,不懂的要多问老师和同学。你上了大学后我也准备提前退休,带着你爸到处去逛逛。去,看你爸口渴不渴?”妻子喝了一口水,拧上瓶盖,让儿子把水拿给凡人我。
“老爸,喝点水吧。你在看啥呢?”儿子起身走到凡人我身边,将水递给他。
“我在看那条红色的大鲤鱼。你瞧,它一直等在那儿没动过,好像也在观察我。”凡人我指着湖面,让儿子看湖中的某个地方。
“真地耶!老妈,你快过来看,那条大鱼一直在看我爸。”儿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兴奋不已。
“是吗?我瞧瞧。”妻子从草地上站起身来走到凡人我的身边。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刺眼的阳光照射着湖面,波光潋滟。不远处几只小游船在湖中缓缓而行。“哗啦”一声,水面上忽然荡起一片波纹。一条红色大鲤鱼猛地浮出水面,一甩大尾巴,水花四溅。岸上的凡人我、妻子和儿子三人同时被溅了一身的湖水。
“哈哈哈。看样子它嫌咱们吵着它了。”凡人我哈哈大笑起来。
“快看快看,它朝我们游过来了。”妻子紧张地一把抱住了凡人我的胳膊。
“老爸,它不会是想同你交流吧?”儿子望了望湖面,调侃着凡人我。
“你等着,让你看看你爸的本领。”凡人我从儿子的背包里翻出了一小袋面包,撕开外面的包装,用三根手指捏着面包的一个角对着湖里的大鲤鱼。
“它来了来了!”妻子的叫声引起了周围游客的注意。几位中年男女带着几个小孩不约而同地围在了凡人我旁边。
“一二三,跳!”凡人我像是训兽师一样嘴里喊着口号。“哗啦”湖里的红色大鲤鱼一跃而起,将凡人我手里的面包吞进了嘴里。
“哇--老爸,你太牛了!我试一下。”儿子也从包里翻出一小袋面包。
“一二三,跳!”凡人我再次发出命令。“哗啦”---红色大鲤鱼又一次成功地将儿子手里的面包叼走了。
“哇!这人太牛了。竟然能指挥鲤鱼!”旁边的游客发出惊叹声。
“你不会是训兽师吧?”有人开始询问。
“不是不是,这条鱼是我以前养的,放生在这儿,所以它跟我比较熟。”凡人我不好意思地摆着手。
“你再喂它一次吧。”有个小朋友拿着一块蛋糕递给凡人我。
“行。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它吃的甜食太多会反胃的。”凡人我将蛋糕拿在手里。
“一二三,跳!”大家一起跟着凡人我喊着。凡人我将手里的蛋糕抛向水面。红色大鲤鱼一跃而出,准确无误地接住了蛋糕。
“好了,它该回去休息了。大家跟它拜拜吧。”凡人我冲着大鲤鱼摆了摆手。红色大鲤鱼一转身,大尾巴左右甩了甩,像是真能听懂凡人我的话一样游走了。
“老公,你啥时候养的这条鱼?我咋都不知道。”妻子拽着凡人我的衣袖不肯走,伸着脖子还在找那条鱼。
“住院的时候养的,后来放生了。”凡人我摸了摸脑袋,再瞧了瞧湖面,腿一软差点倒下。幸亏儿子眼尖一把扶住了他。
“老爸,你怎么啦?”儿子把凡人我扶到小路边的休息椅上坐下。
“没事,只是不知为何刚才头有些晕。咱们也该回家了。”凡人我再次扭头望了望湖面,眼里一片茫然。
“老公,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休息一下再走吧。”妻子担心地望着凡人我。
“没事没事,坐一下就好了。”凡人我靠在椅子背上闭上了双眼。妻子一看赶紧从包里拿出一把小伞挡在他的头上。
我站在树下抖了抖头上的水珠,刚才为了配合凡人我也没敢施避水术,搞得一身都湿透了,不过看着妻子和儿子高兴的样子,我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只要能让他们开心,让我变成王八我也乐意。
我隐身来到靠在椅背上休息的凡人我身后,探出神识查看了一下凡人我的基本状况。上次我为他注入了一些神力,目前看来身体还算可以,只是似乎“迴朔”这种小法术比较消耗神力,上次我为凡人我注入的神力只剩下不到一半了。这才大半年的时光,看样子我得多加些神力在凡人我身上才行。只是不知道凡人我到底能承受多少神力?我又探了一下妻子和儿子的记忆,将他们最近发生的事引入了凡人我的脑海之中。随后我开始慢慢向凡人我的身体里注入神力。这次我注入的速度比较慢,一边注入一边观察他的情况,结果发现凡人我的这副凡人躯壳竟然承受能力超强。看样子有聚灵梭陪伴过的躯体就是不一样。等我觉得注入的程度差不多时,浑身竟开始酸痛起来。
“奇怪,妈妈,你看,爸爸身后的地上为何有一团泥泞的痕迹。”儿子的话令我大吃一惊,急忙闪身到了旁边的树下。
“是不是刚才有人把水撒到那儿了?”妻子瞧了瞧儿子手指的地方,随意敷衍了儿子一句。
“可我刚才从那儿过没看到那片地是湿的呀?”儿子转到凡人我身后,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那片湿地。
“别管了,你爸好像醒了。咱们回家吧。”妻子可能也有些困了,无精打采站起身来。
“老婆,我刚才是不是睡着了?”凡人我“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是呀。你一睡搞得我也困得不行。我们快回家吧。”妻子摇摇晃晃地举起伞,想为凡人我遮挡一下阳光。
“老婆,我看你好像累了。我背你吧。”凡人我也不管妻子同不同意,直接往妻子身前一蹲,两手往后一伸,拽着妻子的双腿把妻子拉到了他的背上。
“哎呀,你这人怎么像个孩子一样,都这么大年纪了,要被人笑话死了。”妻子一不留神被凡人我背起来就走,不好意思地扭着身子想从凡人我背上下来。
“你把眼睛闭上就行了。别人谁会注意我们。”凡人我将妻子的身子往上挪了挪。
“老爸,来,转个头过来。”儿子拿着手机跟在凡人我后头不断拍摄着。我瞅准机会现了身形从路的另一头走向凡人我。儿子所拍的相片里应该会留下我的身影。
“老公,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好眼熟。你认不认识?”妻子在凡人我背上转过头来望着我。我回头送给妻子一个温暖的微笑。
“哪个人?刚才没人过去呀?”凡人我斜着眼睛奇怪地看了一眼妻子。
“就是刚才从我们身边过去的那个人。他还冲我笑了笑。你看,就是他。”妻子抱着凡人我的头使劲往后转。
“哪儿有人嘛。”凡人我转过身子,望向身后。
“咦--刚才还在那儿,咋就没了。儿子,你刚才看见那位叔叔了没有?”妻子撑起身子东张西望。
“啥?刚才我只顾着给你们拍照,没注意。是不是这位叔叔?”儿子将手机拿给妻子看。
“对对对,就是他。老公,你看,就是他,是不是很眼熟?”妻子把手机举到凡人我眼前。凡人我瞅了一眼,呆了一下。
“老爸,你是不是妒忌人家比你长得帅呀?要不我把这张照片删了吧?”儿子以为凡人我不高兴了。
“别删别删。留着。这人是挺眼熟的,看着他我咋觉得蛮亲切的。老婆,你看这人,是不是跟儿子还挺像的?”凡人我转过头瞧了瞧儿子。
“是啊,真地跟儿子挺像的。不会是当初在医院生儿子的时候护士把孩子抱错了吧?”妻子傻傻地回了一句。
“嗨嗨,你们俩够了没有?这过去个跟我长得像的人,我就不是你们的儿子了?你们再仔细瞅瞅,我爸跟那人长得还挺像的呢。难道那是我爸失散多年的兄弟?”儿子从妻子手里夺过手机,指着相片里的凡人我给妻子看。
“真的耶!老公,你看,你们俩长得也挺像的。”妻子指着手机兴奋地直嚷嚷。
“也许上一辈子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才长得这么像。可惜这一辈子只能做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凡人我摇了摇头。
“要不咱们去认识一下他吧?说不定真地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呢!”妻子忽然心血来潮,兴致勃勃。
“哎哎哎,越说越不像话了,不带这么败坏我父母名声的。”凡人我生气地将妻子一颠,大步往前走去。
“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嘛。”妻子不断用手揪着凡人我的耳朵。
“老爸老妈,来,再拍一张。”儿子跑到凡人我前头,对着正被妻子揪着耳朵的凡人我不停地点着手机屏。
“走喽!回家喽!”凡人我背着妻子小跑起来。
“你慢点,有人来了。”妻子一见对面有人走来立刻羞得把头埋在了凡人我的肩头。
我隐身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望着曾经的我的一家人幸福快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条路我也曾跟他们一起走过,拐个弯便是一条主马路,沿着主马路再走个三四百米有一条小吃街。以前我们一家经常去那条街上吃串串香或是陕西凉皮。出了小吃街往东走有一个大型购物商城,里面有个大型超市。我家平时吃的用的基本上都是在那个超市里买的。商城里还有家影院,我记得曾经陪儿子去看过几回电影。有一部动画电影好像是叫《海底总动员》,当时儿子还小,看的时候“咯咯咯”直笑。旁边的人都来瞅儿子。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从购物商城门口的十字路口往南走是以前我上班的地方,那条路上有几条公交线路可直达我家。我最喜欢坐的是路,因为那个数字吉祥,当时我的心里总想着坐那路车一定能带给我好运,让我口袋里的彩票中个大奖。
眼瞅着妻子儿子和凡人我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也该去探探父母了。
“你看人家老太太,广场舞跳的多好。”几位大妈站在街边花园的一角羡慕地望着花园中间空地上正在跳广场舞的一群奶奶级别的人物。
我一眼就瞅见母亲身穿淡蓝色的薄衫薄裤夹杂在舞者中间跳得异常带劲。一年多没见父母了,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有意见。我正想化成凡人我的样子上前与母亲找招呼,冷不丁瞅见父亲从花园旁边的一条小路上匆匆走了过来。
“哎--别跳了。二娃来电话说要回来看我们了。快点回家。”父亲急吼吼地叫着母亲。从我记事起,就没听父亲叫过母亲的名字,一直以“哎””喂”代替。
“你说啥?”可能广场舞的音乐声太大,母亲没听清父亲的话。
“我说二娃刚才来电话说过几天要回来看我们。你不是一直惦记着你孙子吗?马上放暑假了,二娃准备带孙子一块回来。”父亲凑近几步提高嗓门喊道。
“切--过几天才回来,你现在跑来喊我干啥?”母亲的舞步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过年时你不是答应二娃和孙子,说等他们暑假回来给他们做槐花疙瘩吃吗?现在这城里哪有卖槐花的?你还不赶紧回村里去问问,别等到孙子回来你再临时找,那时槐花都让别人摘完了。”父亲两眼一瞪,对母亲的表现非常不满。
“好好好,我知道了,等会儿我跳完了就去问问。”看样子母亲对广场舞的热情太过浓厚,连儿子和孙子的事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嗨,你这老太太咋是这样?这广场舞天天跳,一次不跳都不行吗?”父亲上前钻进广场舞队伍中就去拉扯母亲。
“好好好,不跳了不跳了。你快出去,别干扰别人跳舞。真是的,再有几分钟就跳完了。”母亲把父亲推出队伍,自己走向放东西的地方收拾自己的东西。
“妈—爸--”我走上前去张嘴就叫,一时竟忘记了自己不是本来面貌。
“啥?这位同志,你认错人了吧?”母亲瞅了瞅周围,确定我是在叫她,赶紧摆着手提醒我。
“对--对不起。”我讪笑着。父亲在一旁奇怪地看着我。
“这孩子看着也不像是有病,连自己的爸妈都认不清。真是的。”父亲一边帮母亲拎东西,一边嘟囔着。
“对不起,大叔,你和阿姨跟我父母太像了。真的,没骗你们。”我红着脸向父亲解释着。
“同志,你的话也太有意思了。我还从没听说过两对夫妻长得像。如果你说我俩中的一人跟你父母中的一人像,我还相信。可你说我们俩都像,搁谁谁信呀!”父亲边走边冲我摆手,意思是让我别跟着他们。
“是啊,同志,看着你不像有啥毛病。你不会是想拉我们搞传销吧?我告诉你啊,传销可不是正经事,你千万别去参加,那可是犯法的。”母亲可能觉得父亲对我太凶了点,好心地劝告我。
“妈—阿姨,我不会搞传销的。你放心。真的。”看着眼前的父母我眼里的泪忍不住要夺眶而出了。
“啥真的假的。快走,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别跟他在这儿啰嗦。”父亲拽着母亲就走。母亲回头看了我一眼,跟着父亲离开了。
我的泪在母亲回过头去的一瞬间终于落了下来。在我模糊的视线中,父母的身影摇曳着,摇曳着,最终融入到人海之中。
“爸爸,你刚才去哪儿了?公主来找了你好几次。”刚回到阴阳湖的洞府,女儿就挺着肚子来找我了。
“我刚才回了一趟以前的家里,看了看你人间的妈妈和弟弟。没事,别担心。我只是想瞧瞧他们过得好不好。看到他们现在和以前没多大区别我就放心了。”我揉了揉双眼。刚才见了父母后我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默默流了一会儿泪,现在两眼有些干涩
“爸爸,你有没有想过回到那具凡人的躯体里?”女儿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感伤。我知道,女儿心善又敏感,可能看出我哭过,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她可能总觉得因为她我才变成现在这样,对我抱有一分歉意。
“以前想得要命,现在不想了。因为这里有你,还有我这个将要出生的外孙。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们。”我摸了摸女儿的头,安抚一下她诚惶诚恐的心灵。
“公主来找你谈明天的婚宴。”女儿长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