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寒峰经不住浓雾的缠绕,携一缕白云环在半山腰,浓雾将要奔山头,涧里突起猿啸声,又引孤狼哀嚎,空谷传响,凄异山麓。
剑光闪过,流云浮动。
战马舞荒原,云阵动梁京。那一道道军中高举的猩红坐纛,张牙舞爪地对着东风狂猎,宛如鬼哭狼嚎一般,想要将这美好的世界,彻底演化为人间炼狱。
整个旷野之上,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好像潮水一般迅速涌来。他们执盾握枪,或擎旄旗,遥望着严阵以待的昭帝大军,脸上神情各异。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从四方席卷而来,悲壮地冲锋的号角顿时响彻云霄,石块犹如暴雨般呼啸着从他们脚下弹起,整个大地在这一刻仿若震颤了起来。
烈风儿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生疼。昭帝身着金甲圣衣,看起来魁梧挺拔,孔武有力。一袭披风扬在风中,更是发出飒飒的响动,一股不惧生死的豪气,与青稚的脸庞形成巨大的反差。他巍然屹立,昂首挺胸,凝望着旷野中宛如江流铺天盖地,滚滚袭来的叛军,心中自有一股怒气,命战鼓擂起,鼓舞众军士气。
“放!”
昭帝长发飘扬,举在手中的宝剑终是被他咬紧牙关压了下去。
那擂鼓一声刚起,上万弓手已架好弓弩,蓄势待发。伴着昭帝的命令下达,战鼓声再和旋,万箭齐放。箭出弦,逆风嘶嚎,势崩雷电,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向着前方的旷野凌空飞去,在气流中引爆起萦耳不绝的破空声。
“咻——”
若惊雷声炸响,似江流掀海。一朵血色梨花,由一名新兵的胸前绽放而出,亮丽若血红之玫瑰。
那是一支散发着凛冽寒光的箭矢,已经穿透他身着甲胄的躯体。他脸布痛楚,缓缓抬头,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箭矢,像无数的黑点,在眼底迅速放大,又似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将旷野吞并。直至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新兵艰难举在手中的盾和刀落在了地,眼底闪过最后一丝不甘,他栽倒在地,彻底没了生机。还没杀到敌军前,已然葬身这露野之地,双眼再也阖不上,抱憾于天地。
不一刻,在这无数箭雨侵袭下,不仅阻挡了敌军行进的步伐,也彻底引发了敌军的混乱。硝烟弥漫的大地上,堆满了敌人的尸体,鲜血顺着冰冷的盔甲流到地面,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惨烈的,当无数的痛吼声由敌军之处传到昭帝的耳里,当无数的鲜血漫天溅起,染红了这片大地,他那原本愤怒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不忍,一丝难过。
这哪是打仗,根本就是屠戮。
平南王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之色。深陷的双眼透过朦胧的雾气,本是泰然自若的脸上,蓦然多了一分疑虑。
隐隐感觉情况有些反常的他,方才眯起了双眼仔细查看。
眼过之处,敌人居然在这箭矢中大片大片葬身,无力抵抗。平南王眼中冷光迸射,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这只是一群满脸疯狂、只一味向前冲锋的新兵,不仅没有打仗的意识,就连行进的轨迹也是乱成一团,毫无战术可言,加上本身士气低靡,军心涣散,越看越像是故意来送死的。
“好狡猾的狐狸。”
薛乾绝对是有意派出这些新征的士兵前来送死,而其目的是为了消耗己军手中的箭矢。平南王顿悟,顿时心忧不已,八万将士手中箭矢本就不多,这番消耗下,己军将会陷入极为不利的局面。
“所有步弓手,马弓手即刻停下。八营剑盾手分散开,战术不变。等敌人接近,再放箭。”
平南王急忙命八营将军调整阵型,所有士兵持盾在前和头顶,井然有序,整齐划一。不出意料的话,敌人的攻击即将来临。
终于,一切安静了下来。旷野硝烟滚滚,千疮百孔,到处堆满了人的尸首,鲜血汇成了一条不大的河流,沿着低矮的平地缓缓流淌,触目惊心。印有“薛”字的讨伐纛旗,七零八落插在地面,旗面上,不知被箭矢穿了多少个洞。
旷野四周,生着数十棵盘根错节的棕榈树,枝头旁逸斜出,交错缠绕,十分繁茂。此时,那棕榈树上,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只又一只的乌鸦和秃鹫,盯着大地上的尸首,犀利的瞳孔中满布食物的期望,它们拍着双翅,尖叫着,祝贺着……
五万有余的新兵残存一半不到,侥幸活着的人都东倒西歪的趴在地上,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他们眼里充满了恐惧和痛苦。一些没有死去的士兵则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直到那生机慢慢湮灭。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们来说,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看到昔日的好友倒在了自己身旁,望着受伤的战士痛苦哀伤,嗅着这满地腥臭的鲜血,有士兵丢掉了手中的武器,孤零零地立在原野上,满眼含恨,悲不自胜。他们再也不愿意往前走去,即使那后方有将军不断挥剑砍来,逼迫着他们往前继续冲。
非人道的战争不会解脱任何人,只会加深更多人生活的苦难。
叛军的擂鼓声已余几里余外传来,当马儿的嘶鸣声响彻了这个大地的那一刻,漫天的箭矢又出现了。
不过,这一次是来自于敌军。
他们发起了真正的进攻。
平南王大手一挥,万盾向上立起,密不透风,将八万大军保护在下面,箭矢铺天盖地的落下,射在盾上响起金属的撕扯声。一旦有人中箭,立马就会有人将盾牌重新举起。
在士兵们极为默契的配合下,军队中伤亡并不是太大。但危机,才刚刚开始。数万箭矢齐发后,敌军三万铁骑踏着泥土浩浩荡荡而来,其声震天动地,气势磅礴,溅起烟尘四起,遮天蔽日,像一支利箭向着陈国大军淹没而来。
紧随其后,是十来万威武雄壮,匪匪翼翼,迫人心悸的将士,以及高坐指挥台上的薛乾等人。十二宗门的子弟分批行左右两边,个个脸露震撼之色,实实在在是被这大军气势所迫了。
而以伍国华,班武带领的两队人马,早已分开由两侧悄悄向昭帝的大军靠过去。
为了让双方战斗时不伤及己军,薛乾还让其属所有将士都在右手上系了一块红色棉布,以此区分敌我。
漫天的浓雾在晨日中渐渐散去,唯留天际的黑云还在积压着,隐约划过几道闪电,响起嗡嗡的雷鸣声,但很快被地面的战鼓声,打斗声,痛嚎声埋没。
两军对垒,气吞山河,战鼓阵阵,惊天动地。
那倾天而下的箭雨终于停了,可那远方滚滚扑来的三万骑兵也即将杀到。平南王面不改色,在昭帝一时手足无措的情况下,他仍极力保持着镇定,有条不紊的调整大军最佳战斗的阵型。
数万大军飞快地调整阵型的同时,八营中所有的弓箭手拉满了弓。最外层的将士,与气势汹汹的敌军铁骑相隔几乎只是几十米远。
如此近的距离,只需几息便可行至。
形式十万火急,间不容发。上万弓箭手却临危不惧,坐怀不乱,将手中的弓箭恰好方向,等待平南王的命令。
而在敌军铁骑中,看见昭帝的军队正速度调整被箭矢打混乱的阵型,作为三万骑兵的前锋将军欣喜若狂,脸上扬起轻蔑的笑容,提着长枪便是一计横扫,大有一番大杀四方,气壮山河的痛畅感。
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一道道箭矢突然从前方敌军中射出,向着他的三万骑军袭来。
“噗噗噗……”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冲在最前方的大部分骑兵措手不及,连中数箭,当场身死,脚下马儿更是吓得惊声长嘶,在军中横冲直撞,顿时将很多骑兵前行的步伐扰乱了。
“怎么还有箭?”
前锋将军挑飞了几支射向自己的箭矢,扭头瞧了一眼骑兵们的情况,不禁有些皱眉。他知道,眼前是冲破敌军防线的最好时机,也是他邀功的绝佳机会。哪怕是死伤惨重,他也在所不惜。
“不要怕,给本将冲,随我杀进去的,本将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