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枫的儿子死在你手中,不愧是朕的太子,做得好!朕自从得了这新罗天下,每日每夜担惊受怕,无法安寝,唯恐这前朝余孽卷土重来。你带来这个好消息,让朕终于松了一口气。”
天子眼里投射出一道精光,显得十分激动,从宝桌上站起身,又道:“不过,花解语不除,朕心里仍有不安,她现在何方?”
杨靖宇眉头一皱,犹豫道:“父皇,花解语中了青陀罗花剧毒,毒入五脏六腑,苟延残喘世上,已经翻不起了什么风浪。她毕竟是儿臣的小姑姑,当年也没有做出什么大的错,您能不能……放过她!”
“放过她?”天子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怒道:“当初要不是她救走了李玉枫的儿子,朕又岂会提心吊胆十八年。皇儿,人心难测,朕肯放过她,她也不会放过朕。你身为太子,心地太过善良柔软,如何能让朕放心把这一片大好的江山交到你手中?只要花解语还活着,朕就一定要找出她来,交给你风姑姑处置。”
天子一边说道,一边提步走到杨靖宇身前,盯着他,神情有些复杂,放缓声音道:“不然,你风姑姑也不会放过朕。朕虽然是她的亲弟弟,可你风姑姑太过强势,又缺乏人的情感。朕若不按她说的做,新罗帝国,早迟要毁在你我手中。”
杨靖宇神色有些黯然,迟疑道:“儿臣心里明白,所以没有将此事告诉她!”
“坏了!”
天子愣了一下,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关切的问道:“你风姑姑没有为难你吧?”
杨靖宇摇头道:“没有,风姑姑并不知情。不过,她让儿臣将能解花解语身体剧毒的灵物玉蟾株带回来,要儿臣引出李家余孽。”
杨靖宇从袖袋中拿出那个精美的红色锦盒打开。天子只是看了一眼,好像没啥兴趣,摆手道:“此事交给你处理,一定要按照你风姑姑说的去做。”
“父皇,你也不打算放过花姑姑吗?”杨靖宇失落的问道。
“要知道,你风姑姑一生最痛恨的两个人——殷楚瑶和花解语,殷楚瑶已死,至于花解语,她也绝不会放过。所以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皇儿,最是无情帝王家,你知道为什么呢?”
天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自问自答的叹道:“人一旦有了情感,心中的羁绊产生,做任何事,都会考虑很多,总是犹豫不决,不知取舍。你风姑姑抛弃了七情六欲,手段何其毒辣,甚至为了坐上月华宫宝座而无所不用其极,包括为父,也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如果有一天,朕没用了,她大概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将朕杀了。你以为她行事光明磊落,不愧屋漏?其实,五大宗门的宗主,没有一个是善茬,甚至比所有人都狠毒。所以,为了我父子俩的天下,你也必须摒弃向善之心。朕希望有一天你能让新罗帝国摆脱束缚,真真正正站在九洲的巅峰。”
天子的一席话,让杨靖宇心里发怵,他又何愿如此,低声道:“没有感情,即便登上了九洲的巅峰,和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五大宗人声名显赫,明面上受尽天下人景仰,实则闻风丧胆,只敢私下论道。他们这些年在九洲所犯下的一些事,早已非正道人士所为了。”
天子没有反驳杨靖宇的话,只是轻声笑道:“皇儿,世事百态就是如此,尔虞我诈,诡谲莫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既然知道了花解语的下落,就告诉朕,她到底在哪里?”
“九洲之土,还轮不到他们为非作歹。”
杨靖宇内心大受触动,为此也萌生了自己的想法,他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便颔首相告:“花解语应该在剑灵宗!不过,我在回道途中,先行去了剑灵宗要人,但剑灵宗宗主白念飞矢口否认此人在宗里之事。”
“剑灵宗?白念飞?”
天子口里不停念着,只觉得这个宗门很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杨靖宇见状,补充道:“当年,此宗跟李玉枫渊源颇深,受到万宗声讨,已经沦为了三流门派,名声大不如从前。”
天子目光变得清亮透澈,身上却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杀气,沉声道:“朕记起了。想不到此宗被逼到了这种地步,还敢窝藏逆贼,真是胆大包天。朕早该想到,花解语带着李玉枫的孩子消失了难么多年,必定是投靠了当年李玉枫的亲信。哼,待明日,朕亲兵征讨剑灵宗,让它彻底覆灭。”
杨靖宇连忙阻止道:“不可!父皇,儿臣不想多生杀戮,已经给了白念飞半个月的时间,让他交出花解语。父皇,我们都等了整整十八年,还怕等不了这半个月吗?您若大张声势带兵血洗剑灵宗,恐怕得不偿失啊。而且,月华宫那位天才已经前我一步追查花解语的下落,若是让她知道我们瞒着此事不报,风姑姑肯定会大发雷霆,将一切错归咎在我们身上。一切,还得半个月后再行打算。”
天子思索了一下,觉得杨靖宇虽说的在理,又有失策之处,便道:“皇儿,你此为太过优柔寡断了,反而会使剑灵宗有所准备。只怕,半个月之后,你无法要到花解语啊。此事,不能违了你风姑姑的命令,还得速速告知,让她做决定。”
杨靖宇凄然一笑,这件事,还是由不得他做主。
他突然抬起头,脸上带着一抹揄揶的笑,高声道:“父皇,难道你真甘心做风如烟那个老妖婆手中的棋子,难道就没有想着要反抗的意思吗?”
站在天子旁边的太监总管李季听见此话,躬着的身体猛然一颤,急忙伸手挡住想要发出惊恐声的嘴巴。
“大胆!”
天子李沫脸色突变,眉头紧蹙。看着眼前一脸无畏的杨靖宇,内心却不由得一怔,这才是他的好儿子啊。
杨靖宇刻在骨子深处的勇气和刚韧,是他李沫比不了的。
外柔内刚,才是一个天子应该具备的素养。
“皇儿,以后注意言行,万不可再胡言乱语,你风姑姑如何做,我们都应听命行事,不能有一丝不满。”天子意重言深的道,脸色随即恢复了平和,对杨靖宇,他由心的感到满意。
“父皇,风如烟她嗜杀成性,恶毒狠辣,根本不把您和儿臣当是她的亲人,你又为何要这般偏袒她?”杨靖宇心有不甘的继续说道。
“皇儿,自天地灵气缓慢恢复,你风姑姑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即便是花解语恢复了当年的实力,也绝非她的对手,她已经站在了九洲的巅峰。要么听命,要么毁灭,眼前的大势就是如此。为了新罗帝国,为了我杨家千秋万代。此事,休要再提了。”
天子心事重重的样子,颇为无奈的说道。他身为新罗帝国的帝王,又怎么甘愿听令别人,他有他的骄矜,也有他的忌惮和考虑。
“是!”
杨靖宇深知此事事关重大,只得悻悻点头。踯躅了一下,他才拱手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您。儿臣不久前已经突破了羽化之境,能够捕捉道一丝大道之气了。”
天子闻言,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欣慰的道:“皇儿,你果然是我杨家最优秀的天骄,丝毫不逊当年的忘尘剑尊。好,很好!”
天子强壮有力的大手拍在了杨靖宇的肩上,难掩眼中骄傲之色。
“父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杨靖宇不吭不卑,坚毅的看着天子道,他心中还是不肯作罢。
天子收了手,转身走上龙椅坐下,低头思忖。虽说,杨靖宇让他看到了希望,但要走的路还很遥远,眼前,他又怎敢拿出整个新罗帝国的命运去博?
杨靖宇虽然没有明言,但天子从他的眼睛里,已经看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天子坐在龙椅宝座上,一时沉默不语。
好半晌,只见他微微舒展开眉头,挥手道:“皇儿日夜兼程的赶路,想必是累了,下去休息吧!”
“儿臣告退!”
话已至此,杨靖宇也不好停留,拱手告退后,便往东宫独自行去。
“你怎么看?”天子待杨靖宇出门后,问向身旁的太监总管李季。
李季卑躬屈膝,恭敬的道:“太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心地善良又正直无私,是好事,也非好事,依奴才看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天子深以为是。
“林虎,即刻出发去月华宫,告诉风宫主花解语藏在剑灵宗之事,并告之决断。”
天子对着空荡荡的大殿长声道。
金銮殿中,一道无声的黑影遽然落在地上,宛如凭空出现的一样,跪地说道:“林虎领命!”
说罢,身子一闪,就又消失不见了,可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天子独自走下龙椅,在李季的陪同下出了金銮殿,站在朦胧的月夜下,远眺京都繁华的夜景。衣袂被风带着高高飘起,墨如黑玉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情绪。
“他手之棋,甘于瓦全。都是为了你啊,我的皇儿。”
天子悠悠的开口,眼底之处遍是京都良辰美景,令人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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