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头一插烟杆于腰际,大义凛然道:“你还年轻,控制不了自己,此等万分凶险之事,自然由老儿我去试水!”
见少年霎那蹙眉不动,鄙夷看来,他已急不可待的催促道:“还愣着作甚?快去劈香,说不得这有大买卖呀~!”
说罢,这老儿竟哈哈大笑地向着不远处的女人踏浪狂奔冲去,别提有多健朗。
同时还流着口水,坏笑连连,挥手招呼:“嘿~女客莫慌啊,哈哈哈~老儿我来扶你”
望着急不可待,一路健步如飞的贼老儿背影,少年无言,他再次看了眼远处的女子,只闷哼了一声‘老色匹’,便转身而去。
半柱香后。
女子落座店舍临窗处,正望着窗外香火烟气流淌的石丘上,那在用一根柳条傻傻抽打青香的青衫背影。
她肌肤如雪,身披湿漉漉的红霞紫罗,飞凤云龙裳,唇如丹朱,貌美绝艳,柔似秋水,眉心一点朱红,两侧发丝湿润,略显凌乱。
老酒头对坐于前,一边塞着烟丝,一边色眯眯地笑问道:“喝口酒,暖暖身子?”
“多谢,不喝了。”女子望着窗外,随口道出。
老酒头依旧忙活着,笑脸相迎道:“那就是生意了?”
女子亦如先前神色,很平淡:“我想杀一个人,他叫甲。”
老酒头抬眼挤眉,瞅了眼女子,随即垂眼点旱烟,收了笑容,‘吧唧’道:“嗯~甲是外界一流的剑客,很强,杀他不易。”
这衣着尊贵的女子转头,直视老酒头不过片刻,便奇怪地垂下眼帘,似乎对老酒头颇为敬畏。
她蹙眉隐恨低语道:“只要能杀了他,让他死在我眼前,我不惜一切代价。”
老酒头吐了口烟气,困惑询问:“他怎么你了,你就这么恨他?”
女子眉头颤动片刻,再次看了眼窗外,那石丘上正在一次次挥动柳的少年背影,似闪现一霎柔光,喃喃道:“记不清了他好像杀了我的孩儿。”
老酒头点头:“杀子之仇,确实可恨。可我听说,甲有一位妻子,像你一样很美”
不等老酒头说完,女子眉眼间已一霎颤动,直言道:“应该是我吧。”
“哦~”老酒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父杀子,妻杀夫,这生意有点意思,老儿
我接了。”
闻此,女子如释重负,轻吐郁气。
她痴望石丘上的青衫背影,竟露了一抹温柔的淡淡笑容:“若我孩儿还在,该是如他一般大了吧。”
说着,她似是有些不适,探手蹙眉、摸了摸额角。
此刻,老酒头已掏出了一副破陋算珠,有模有样的一手拿烟,一手‘啪啪’拨动着,开口道:“有些人啊~只有死后,才会明白死的人才是自己的最爱。你为谁而来,这人是谁,是他还是他,也只有自己的心里才明白。”
女子停下了按额头的手,看来,笃定道:“他不是!”
“随你反正定了买卖,可不能诲。”老酒头不知可否一笑,随手丢了算珠,伸手搓动手指,世故的比划道:“交钱吧,银鱼元二两一厘。”
女子蹙眉,显得很为难:“太贵,给不起。”
“贵?“老酒头显得有些不开心,霎那变脸,没好气的说道:“他娘的老儿我就是这个价!想便宜成,换个人去,只要银鱼元九厘。”
女子见价位少了一半还多,她奇怪的问道:“谁去?”
“呵~”老酒头轻笑一声:“看~那傻子虽然没有剑,却自称是剑客,收你九厘,你血赚啊哈哈哈。”
顺着老酒头的目光,女子看向了石丘上的少年。
见其柳劈香火,她蹙眉笃定道:“他太弱小,会送命。”
老酒头敲了敲溢出的烟灰,轻‘哦~’了一声:“看样子你对这傻子有好感?”
女人沉默蹙眉不语。
老酒头接着随口道:“有时候杀一个人,并不需要刀剑,不是吗?”
女子闻言,再次看了眼傻少年,遂付了钱。
老酒头摸了摸手中白花花,银鱼儿模样的元定,笑得合不拢嘴:“多了,多了,多了一厘呢。”
女子向后轻拉湿漉漉的发丝,显得有些虚弱,她静静地望着石丘上的少年,喃喃道:“多的给他吧,我留了也没用了。”
“啧啧”
老酒头感叹咂嘴:“你真是位慷慨的女人。”
自那之后,女人就留宿在了酒肆内,常坐舍后石丘旁的小院客房中,透过满是斑驳的小窗户,静静地望着丘上日复一日挥动柳条的少年。
少年自此之后,也越发的专注了起来。
似乎除了喝凉水吃粗饼,便只有柳劈香火一事,就连睡觉,都露宿石丘上的凉棚下。
转眼,七日后。
啪、啪!!
少年闭目之下,柳条已能击中香火左右三寸范围内
女人依旧足不出户,只在小窗内,静静地望着石丘上的少年。
吝啬老酒头有了生意,得了进账,心情也好了,没事还会送来酒食。
少年不喝酒,只就着浑浊的苦水,吃那坚硬如铁的糙饼。
老酒头每每不解询问少年,又不要你钱,好酒好菜,为甚不食?
少年都会冷脸回答——苦是百味精,铁炼千锤心。
对此傻逼嘻嘻的话儿,老酒头自然不屑,还会毫不吝啬的送上两个字~傻子。
午后,老酒头黑店外,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白发如瀑、白衣飘飘的剑客。
他头戴斗笠,背后斜挂一尾青竹鱼竿,腰间配古朴长剑,上雕九龙星斗,一看便不是俗品。
少年很羡慕,劈砍得越发卖力了。
白衣剑客一入酒肆,便自行落座,亦是那窗棂边的位置。
老酒头欲拿酒水,白衣剑客直接拒绝了:“不必了。”
闻此,老酒头笑开了花,顺手便丢了酒壶,连忙上前对坐,巴巴地指着屋外旗杆,道:“我这可是黑店,要么喝酒,要么谈生意。”
“明白。”白衣剑客望着石丘上的少年背影,说道:“我想保我儿。”
“保人?”老酒头霎那换脸,不悦道:“他娘的~老儿我从不保人,就是我亲孙子,也不保!”
白衣剑客不看老酒头,点头:“那就换个说法,杀想害我儿的人。”
“这才有点有意思嘛。”老酒头见正紧生意,顿时殷勤的笑了:“说说看,杀谁?”
白衣剑客道:“杀一个叫天的人。”
“天?”老酒头摸着下巴,思量沉吟:“天老儿我见过,他曾来过这儿,很厉害,恐怕比外面的甲剑客,还要强。”
白衣剑客转头,看向了老酒头,随即垂首一礼,语出惊人道。
“我就是甲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