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啊!心中竟对这陌生人没了半点惧怕,只瑟瑟点头,那还未长齐的牙齿都冻得打起了颤:“嗯..嗯,一个。”
说着,他竟向着树洞内一侧挪了挪位置,余出大半空间,可怜巴巴地将视若珍宝的稻草分出了一大半,向空处推了推。
那衣着单薄的男子见了小男孩的举动,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于冬夜之中。
不久后,这一长一幼二人,便一起团坐在了树洞中。
男子身着黑色单衣长衫,已摘下了佩戴的破斗笠。他披着长发,显得有些落魄,应该是位布衣读书人吧?听人说,只有读书人才能穿长衫...
不知为何?自男子一进这狭小的树洞后,男孩好像就觉着这凛冬也不那么...冷了。
偷偷看了眼身旁这总是带着淡淡微笑的先生,小男孩终是选择了沉默。
而蓑衣男子则微笑望着树洞外的雪夜,问道:“你的父母呢?”
男孩沉默,垂首摇头,极力地将额头那脓疮遮挡在暗处。
“嗯...”男子又问:“你叫什么?”
小男孩再次摇头,显得有些孤僻,寡言少语。
男子虽微微点头,可这一次他却伸出了红润白皙的手掌,触摸向了大惊失色的小男孩额头的那一块殷红的胎记上。
钻心的刺痛袭来...!
男孩本能的想要躲闪,可这大手好温暖啊!温暖得就像夏日里的太阳,连刺痛感都消失了...。
而男子则在触摸了胎记片刻后,依旧保持着微笑放下了手。
如此,小男孩反倒有些不舍了,可能自己实在太冷了吧?
咕噜噜...
树洞内传来了五脏庙时常抗议的声音,男孩偷眼瞅了下身旁正在微笑的先生,连忙将自己的破布腰带死命地紧了紧,便又继续垂下了小脑袋。
可就在这时,眼前却伸来了那只微暖的大手,且手心上还有一颗好香的‘豆子’。
男孩不知这豆子为何如此芳香,就像花粉被春风吹起,吸入鼻中一样...总之很香很香。
耳畔传来了先生的声
音:“吃了它,就不饿了。”
许是男孩实在太饿了,他也顾不得这豆子有没有毒,是什么?便一把夺过,匆匆道了声:“谢...谢先生。”
话音未落,他便急不可耐地一口吞下。
不多时,男孩竟神奇般的感觉自己腹中温盈,一点都不饿了...‘那么点大的香豆,就不饿了,一定很贵吧?他真是个好人...’
如是想,男孩看向了身旁先生,眼中满是感激。
男子依旧微笑地望着男孩,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那殷红的胎记上,说道:“你额头之疾,名唤阎邪疮。阎者死域之门也,故此疮勾连奇经八脉,性水而邪毒上中两处丹田,一旦受疮或迸发,则有性命之忧,凡俗中药石难治。”
男孩埋头沉默片刻,终是不解地摇了摇头,开了口:“不懂...只是所有人都说我是小瘟神...活不大。”
忽然,小男孩似想到了什么,竟然惊惶地站起,冲向了洞外!
他踉跄着奔爬了数丈远才回头,跪拜,悔恨大喊:“先生是好人!我不该让先生进洞,会克死先生的...对不起,对不起....!”
小男孩跪倒在雪地中,拼命的叩着头,早已泪流满面,雪染乱发。
“无妨。”
不知何时,男子竟然已站在了小男孩的身前!
望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先生,男孩像见了鬼一般,吓得连忙后退:“先生...先生不要过来,我是瘟神...!”
男子微笑依旧,只一步便再次闪现到了男孩的身前。
男孩惊呆了,他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望着眼前慢慢蹲下的蓑衣先生。想到先前那可以饱腹的‘香豆子’,还有那温暖如太阳一般的大手,他天真的猜测道:“先生...先生是...是神仙?”
“神仙?哈哈哈...”男子大笑于雪夜之中,周遭漫天飞雪,都为之四散退避,犹如天地神明一般映照在男孩纯净的双瞳之中。
他伸手抚摸向了目光惊颤的小男孩脑袋上,四目相对之际,男子温和无比的问道:“可愿拜我为师?”
男孩沉默不言...
男子复曰:“学长生仙术。”
男孩眼中悸动,却依旧不敢言。
男子终是指了指男孩的肚子,笑道:“不饿。”
男孩心动了,连忙跪拜叩头。
不久后,男子将破斗笠戴在了男孩的头上,微微下压,遮挡住了那已凝结如殷红胎记的脓疮,同时嘱咐道:“你要记住,这是你的命门所在,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更不要被伤到,否则将有性命之忧。”
男孩顶着个破斗笠,无比认真地点头。
见此,蓑衣男子解下了腰间一把漆黑的长刀,交予男孩双手中,微笑道:“这把剑,叫黑刀,今后便是你的了。”
男孩捧着沉甸甸,都快比自己高的黑刀,奇怪的问道:“刀为什么是剑?”
男子笑了,他摸了摸男孩的肩头,便牵着男孩向东方缓步而去。
雪夜中,不远处依稀传来了二人的对话声。
“你叫什么?”
“不得记得了。”
“嗯...既然你我在枯树旁相遇,你又生阎邪之疾,为师便为你改名,木闫邪吧。”
“木闫邪...?木闫邪谢师父赐名。”
“该叫师尊。”
“师尊...那我们去哪儿?”
“你今后的家...秋水宗。”
“嗯...”
...
嘀嗒...
青云台上,殷红的鲜血正不断滴落于木闫邪眼前如镜的血水上。
儿时刻骨回忆如波散般荡开记忆之门,历历在目,却让人心痛如绞。
木闫邪正不断呢喃,悲痛而问:“师尊...不会的,不会的!为何...为何要...?”
“因为你是黑刀木闫邪。”就在此时,玉障的声音自身前慢慢传来。
木闫邪抬头,面若金纸地凝视向了眼前近在咫尺的玉障。
而玉障则微笑传音:“你太强了,强大的让人难以控制...甚至可能会驳逆你心中那位的命令。否则你也不会至此,不是吗?放心,我答应过他,留你性命。”
终是听到了自己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木闫邪双瞳瞬间睁大,这才幡然醒悟,自己于师尊眼中只不过是一颗...已然不听使唤的棋子。
随即,他一口鲜血喷溅而出,七分悲凉三分自嘲地栽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