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哲示意褚大请坐,顺势叹了一口气,“褚兄,公羊之敌,不在儒外,而在儒内。若是吾没记错,董子曾言:春秋者,微言大义也。敢问褚兄,董子所言微言大义,在《公羊春秋》中对应哪些?或者有哪几条?”
褚大脸上的愤怒忽然凝固了,他屏住呼吸,冷汗直冒,呢喃呓语:“微言大义……”
虽然夫子说过这句话,但是,却没有明确讲过具体的微言大义。
不仅仅是他,哪怕是吕步舒、董仲舒其他的弟子,都不清楚微言大义具体的含义。
大家觉得,只要我熟读《春秋》一万遍,自然可以领悟到夫子所言之微言大义。若是没有悟出来,那就是读的次数不够,资质愚钝!
如今,公羊学派弟子的弱点被白明哲毫不留情的点了出来。
白明哲知道,今天哪怕董仲舒的得意门徒全来了也没用。
谁来谁跪!
公羊学派只是兼讲微言大义而已,甚至,在董仲舒死了之后,微言大义还没有谶讳政治重要。
如今让这群只是诵读《春秋》,从来没有思考过董仲舒门徒讲其中的奥妙,无异于让动阿拉伯数字的小学生去破解世界性数学难题。
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怎么整?
如今白明哲直接来了一个“无双护体”,哪怕褚大胸中典籍再多,也破不了防御。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信心满满的褚大已经手足无措,甚至,心中还有一股深深地无力感。
白明哲笑着给褚大递了一根擦脸的麻布,“褚兄,敢问想好了微言大义的内容了吗?如今董子在世,尔等门下弟子都不曾知晓微言大义,若是董子不幸逝去,此将成为公羊学派薄弱之处!现在君可明白,为什么小弟不看好公羊学派了吗?在对微言大义的理解上,公羊,远不如谷梁!”
褚大颤巍巍地接过麻布,擦了擦额头上豆粒大小的汗珠,喘着粗气,惶恐地说道:“呼!这……白公别急,吾一定可以想到!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公羊春秋》之微言大义多的很……吾一定可以总结出来。”
白明哲见褚大惶恐地快要疯了,回忆着脑子中曾经阅读过的一篇文献,坦然说道:“唉,褚兄,需要小弟提示一下吗?”
褚大感觉浑身发冷,颤巍巍地说道:“白公还懂《春秋》?”
“略懂。”
“既然公懂,那请赐教。”褚大咬了咬牙,说出来这句话。
我为董子门徒,我都不懂,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连儒生都不是的家伙能说出什么来!
白明哲用拳头抵着嘴,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始朗声说道:“吾读《公羊春秋》之后,共得春秋微言大义二十八条!今日,吾便说明,请褚兄鉴赏!”
“大复雠第一:哀公享乎周,纪侯讚之。以襄公之为此焉者,事祖祢之心尽矣。尽者何?襄公将复仇乎纪。……远祖者,几世乎?‘九世矣。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尊王第二:夷狄之有君,不若诸下之亡!”
“攘夷第三:微管仲,与其披发左衽!”
“贵死义第四:……”
“诛叛盗贼第五:……”
从白明哲嘴里说出来的微言大义越多,褚大的身躯颤抖得越厉害。
不知为何,他感觉眼前之人,并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是一名儒家宗师。
恍惚之间,他好像回到了春秋时期,好像听到了孔夫子传授七十二圣贤时候讲述的话语。
“为政以德,譬如星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子由: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不知不觉,两行热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褚大的瞳孔中充满了血丝,他咽了一口唾沫,盯着白明哲。
忽然,他发现,眼前之人,突然变得些许模糊,一股淡淡的正气扑面而来。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面前变得有些朦胧,没有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儒家后世弟子褚大,见过夫子!”
“咚!咚!咚!咚!”他不断地磕着头,嘴里念叨着刚刚领悟的微言大义。
额头处变得血红,眼泪也“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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