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玉洁的月色里,白天喧嚣热闹的村子业已寂静,百年的古柳孤独地沉默着!
双柳村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先祖从广西柳州迁徙而来,据传是柳宗元的后人,家谱上虽没有明确记载,但有大唐文人之后这一记载,村子西依柳水河,南靠牛山,对岸是河口村,山下是辛店村,东面接壤蓬莱县门子乡的霍营村,北面沿河一带是大片的树林,树林里散落着众多古墓、碑刻、石雕及柳氏祖坟,柳水河环绕大半个村子后向北蜿蜒几公里流入渤海,双柳村从东向西贯穿着三条大街,分别叫前街、柳街与后街,从南向北贯穿着九条胡同,正中间的文梓胡同与街同宽,文梓胡同又叫南北大街,两边分列的四条胡同较窄,仅能容两三人并行,大型车马只能从柳街东村口进出,其它路口都设有路障,村中央有一个很大的池塘,两颗古柳就伫立在池塘的西岸,池塘西面就是村里的场圃,场圃的四周是用石块砌成,中心用石磙把黄泥夯实,农忙时供全村百姓打场晒粮,场圃本来是柳宅与柳家大院两家出资建的,土改时被革委会没收,柳街的西村口是柳氏祠堂,祠堂坐北朝南,土木结构,经过几代人的不断修缮,规模颇为壮观。
紧挨着祠堂,一个规模与祠堂不相上下的建筑是双柳村的新式学堂,解放前曾是柳家大院开办的私塾,柳街的东村口耸立着由大理石砌成的柳氏牌楼,牌楼建于戊戌变法失败之后,柳老爹的父亲柳衍祖从京城遁隐故里,联手柳文华筹建的,村里的柳姓族人也纷纷出了资,牌楼上的字刻,是由柳衍祖的恩师梁启超所题!
双柳村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池塘边上的那两棵古柳,两棵古柳相距数丈,躯干中空却愈加挺拔,须三个成人联手方能合抱,古柳高达九丈开外,树冠庞大,枝桠覆盖着大半个池塘,古柳的主根粗大如磨盘,数十条侧根大蟒般在塘底四处蔓延,如同血管似的纵横交织在大地深处,为主根汲取营养!
俩株主根自由生长各成一体,而无数侧根相互纠缠,你中有我,我中又你,任它风吹雨打,两颗古柳岿然不动!
从柳河滩回到双柳村,义章与王卉意犹未尽,俩人没有回家,而是悄悄地来到了古柳树下,抚摸着古柳,义章与王卉拉着手合搂着古柳,根本就楼不过来,若在平时柳卫稷也必不可少,三人从小就喜欢拉手搂古柳,但直到如今,尽其所能三人的手也还是合拢不到一起,只差十几公分,急的柳卫稷跟王卉比臂长,看是谁拉了三人的后腿!
今晚,义章特意来跟古柳告别的,往事如梦,从嘻嘻哈哈的天真孩童到如今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古柳见证了他们的喜怒哀乐,见证了他们的朦胧爱情,也见证了他们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小时候,夏夜里,坐在古柳树下听叔公柳承祖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每每听到紧张处,他们就会抱紧古柳,闭上眼睛,生怕他们要被抓上天庭一般今晚两人再次抚摸着古柳,深情凝视,难舍难分!
难舍,难分,难舍难分的还有柳卫稷,她跟王卉不同,她从王家过继给柳家大院后,从小就跟着义章上私塾,她对女孩的刺绣织花等针线活不感兴趣,却热衷于学文习武,只要义章喜欢的,她都喜欢!
卫稷自小聪明伶俐,拳脚功夫更是一点就通,在柳家大院九个‘章’字辈的男子中,柳义章排行老三,她最佩服最喜欢的就是三哥柳义章了,她的那些拳脚功夫都是跟义章学的,义章背诵古文时,那器宇轩昂的神情令她痴迷,义章自小就是孩子王,古柳下,牛山上,柳河滩,树林里他带着村里的小伙伴们模仿评书中的情节,什么杨家将啊,岳飞传啊,水浒传啊,各演各的角色,卫稷扮演的都是义章的夫人或妹妹,让小小的卫稷深陷其中欲罢不能,长大后,义章长得更是一表人才,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走起路来呼呼带风,话虽不多,但言之必行,掷地有声,处处透露着男子汉的霸气明天三哥就要走了,她这一整天都诚惶诚恐,坐卧不安,柳家大院的人都不知道义章外出干啥去了,只有她知道义章是与王卉约会去了,她对王卉是既羡慕又嫉妒,倘若当年父母不把自己过继给柳家大院,自己现在就不是什么柳卫稷了,而是王圃,那现在和义章约会的肯定是自己了!
漫漫长夜人无眠,寒风凛凛行将远,莫问前程冷与暖,归来但愿仍少年,北国烽火不夜天,金戈铁马战犹酣,离别从来恨见晚,梦里故土未曾远。
冬日的晨曦是迷途的晚霞,多了些对星辰的送别,缓缓地从地平线升起,普照着多灾多难的土地,黑黢黢的牛山披上了七色彩衣,黄牛般屹立在空旷的原野,麻雀在枝桠间跳跃,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卫稷不禁想起了上古情歌《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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